隔天醒來,一切還能恢復正常——
可,他又清醒地想著:究竟怎樣才能算是正常呢?
安喬沒出現在S市以前的生活嗎?
不,其實陸瀟自己也很清楚。
許多事情早就已經隨著當年的那一場噩夢,被摧毀殆盡。
就像是一面鏡子,被人狠狠打碎了,就算他再怎麼努力去將所有碎片都找回來,將它們拼在一起,可是裂痕始終會在。
它是一根長進了血肉的刺,固執地不肯被拔|出|來,動一動就能讓人疼得直吸氣。
但是他也清醒地意識到,想要讓傷口不再流血,想要讓傷口慢慢癒合,必須要將這根刺拔出來。
車子平穩地行駛著。
空調盡職盡責地工作著,絲毫察覺不到車裡的低氣壓,仍一股腦地努力將車內溫度降下來。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
畢竟,該說的其實剛才都已經說清楚了。
一切盡在不言中。
良久,陸瀟忽然慢慢說:「其實有些事,我多多少少也曾經有點感覺,只是不願意相信罷了。那可是我妹妹,是我們弄丟了她,又怎麼敢用一句『你怎麼變了?』來質問她?」
他不期待祁湛言能勸慰什麼,更像是單純想傾吐。
人人都有些不可與人言說的事,陸瀟沒心沒肺慣了,或許沒有祁湛言那麼沉穩,也沒他那麼敏銳,但在心里也有個角落,也藏著點珍之重之的秘密。
車子行至半路,陸瀟忽然說:「就在前面路邊停下吧。」
祁湛言驚訝地轉頭看了他一眼:「怎麼?」
陸瀟仿佛終於下定了決心,連帶著語氣也從之前的有氣無力,逐漸顯出幾分堅決來。
「不是說要重新做DNA鑑定?即使拿到當年的DNA圖譜,又怎麼能保證確認是她的?」陸瀟看著窗外,故作平靜地說,「我回家一趟,找機會拿到她的頭髮,還有我父親的。」
既然說到這事,祁湛言想了想,試探地說:「阿瀟,這事兒……能不能先別讓你爸知道?」
陸瀟詫異地轉頭。
腦子剛轉過半個彎來,他便已經脫口而出地問道:「你不想走司法程序做DNA鑑定?」
他們都是警察,想做點什麼鑑定,當然是找鑑證科的同事最方便。
但是,既然是通過局裡的關係,鑑定工作有固定的流程,不可能不讓陸局知道。
祁湛言說:「我打算找S大的馬越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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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越是法醫馬老的兒子,比祁湛言他們大五歲,出了名的剛正不阿。
早年從法醫系博士畢業之後,便留校任教。
直到後來馬老退休,被S大返聘,父子倆便一起留在了S大。
要說祁湛言最相信誰,除了陸瀟之外,當屬馬越了。
陸瀟反應過來:「也對,馬師兄那邊的實驗室也可以做鑑定。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