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夢瑤提高嗓音,「我說,你給我請假沒!」
「請了請了,叫你二哥幫你請了。」
這裡的二哥不是陳夢瑤親哥,而是堂哥。
陳夢瑤家有四個孩子,兩男兩女,她是老大,今年才上初一。
初一是在鎮上上,小學是在村小學,能幫她請假的,也只有同樣上初中的二堂哥。
得知有人幫忙請假,陳夢瑤就放下心來了,雖然上了初中以後她變得「泯然眾人矣」,學習不出眾,上課開小差,課後還不認真做作業,甚至偷跑去網吧,但是畢竟當了那麼多年的好學生,是不敢無故曠課的,也就請了病假,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 「假日」。
是的,享受。
在陳夢瑤記憶里,她打小請假的日子就特別少,除非是發燒,不然是不被允許不去上課的,這便導致偶爾一兩次請假的日子顯得特別起來,哪怕生病有些不舒服,可看到別人都去上課,自己卻能留在家里,就覺得有種奇怪的高興和滿足。
當然,大概是高燒昏迷一場,現在陳夢瑤倒是沒有以前那種奇怪的滿足感,回到家里後吃藥就往床上睡覺蓋被子「悶汗」,「把汗悶出來,病就好了。」
這是她媽經常在他們幾個姐弟感冒發燒會說的話,同時還要加上喝熱水,滿滿一大杯溫熱甚至有點兒小燙的水灌下去,這個流程才算結束。
這回也不例外,只是走完流程的陳夢瑤很快就睡著了,還做了夢,夢裡光怪陸離,醒來什麼也記不得,只覺得心裡不舒服,隱隱難受,這難受不是生理性的,而是心理上的,就像她打小在外公外婆家生活到七八歲,不得不回來家里上小學,跟外公外婆分別那樣難受。
七八歲前,陳夢瑤是「留守兒童」。爺爺奶奶偏心較為出息的二兒子,還有些重男輕女,不肯帶她,她爸媽為了在大城市工作,就把她留在外公外婆家,一直到上學的年紀,外面生意不好做,工作也不好找,兩人農村出身又沒什麼文化,眼見孩子一個個長大,舅舅家也有了孩子需要外公外婆帶,沒辦法,最後綜合考量還是回來了老家,爸爸在熟人的介紹下去木頭廠工作,媽媽就在家帶小孩,接點手工活賺錢補貼家用。
被送回來爸媽身邊那天,陳夢瑤現在還清晰地記得,當時載她回家的外公說只是回來坐坐,還會載她回去—回去外公外婆的家,但是外公卻食言了,將她留在家里,背著她偷偷騎摩托車走了。
她發現以後嚎啕大哭追出馬路,當時那難受勁,現在都還有記憶。
但時間是抹平一切的良藥,現在的她已經習慣在家生活,怎麼還會有這種難受感覺呢?
陳夢瑤沒想明白,使勁兒想也想不清楚到底夢了啥之後,她就不管了,起來上廁所,準備要吃飯。
被子悶汗+喝熱水的療法還是挺有成效,她醒來就不覺得頭暈了,就是餓,偏又覺得嘴巴淡,好似還有點苦,吃最喜歡的小蔥炒雞蛋都沒啥滋味。
她吃得沒滋沒味,其他三個孩子就有滋有味了,筷子夾得起飛,嗷嗚又是一大口米飯,兩菜一湯肉眼可見地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