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承芳不愛鼓搗這些手工玩意兒,每次便都是梁煥來幫忙。梁煥不會剪,就負責打雜,和貼。他坐在梁正淵邊上,梁正淵剪出來一張,他就把邊邊角角修理一番,在一旁擺好。
梁正淵個頭本不低,但年紀稍長後,就總愛佝僂著背,話也不多,人就顯得沒精神。楊承芳總嘮叨他,他也不應聲,倒是在兒子偶爾回來時,才多有幾句話說。
「開始寫畢業論文了嗎?」梁正淵一邊剪一邊問。
「在準備了。」梁煥答。
「哦,畢業論文要好好寫。」
每回問到學業上的事,梁正淵的囑咐都是同一個模式:好好學;好好考;好好準備……梁煥都聽成條件反射了,答得一如既往:「嗯。」
話題就此終止,梁正淵多有的那幾句話,也就這兩句了。
直到剪好兩張後,他才又說:「這兩張剪得小,拿去貼到臥室的窗戶上吧。」
「……」梁煥吃驚地看著父親。
梁正淵長相不顯老,但缺乏變化的表情,濾走了不少生氣。
「今年咱這兒掛旗子了,昨天就有人來管了一下,清理走了不少。」他拍拍梁煥的肩膀,輕聲細語,「大過年的,開回窗吧,就開個縫兒,不冷。」
梁煥找了瓶膠水,拿著兩張福字,先去了自己的臥室。
臥室不大,擠著放下了一架電鋼琴,通向窗戶的過道就很窄了。梁煥這麼清瘦的身材,都要側著身,直著腰,才能擠過去。
布置房間時,本就沒考慮要常常去往窗邊,因為那扇窗戶,常年都不會被開啟。
梁煥站在窗戶前一處狹小的縫隙里,拉開緊緊合著的遮光窗簾。冬日柔和的陽光透進玻璃,頓時把房間照得亮堂堂的。一縷縷像水波一樣浮動的光柱里,漂浮著點點微塵,帶來一種陌生又親切的味道。
梁煥摸到窗戶中樑上的鎖,掰了一下,沒掰動。大概是生鏽了吧,他加了些力道。鎖扣開始慢慢移出,幾粒細碎的小渣落下來,同時發出一聲高頻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絲——」
他受不了這聲響,停住了手上的動作,皺起眉。
他擦了擦落下來的小渣,雙手扶在窗戶底框上,隔著玻璃,向外望了出去。
窗戶外,離得最近的東西,是一個豎立著的老式電線桿。這電線桿不高,也就夠到二三樓之間,但密密麻麻黑黝黝的電線,卻張牙舞爪地橫略而過,占據了上方近一半的視框。視框下半部分沒被擋住,能往下看到住宅樓背後的一小片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