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已經大亮,看來已是過了一夜, 可這一夜經歷了什麼,梁煥卻回想不起來。
冉苒一定知道吧,但見她睡得那麼香,梁煥不想叫醒她。於是他一動不動地躺著, 安安靜靜地看著她睡。
冉苒疊著雙臂枕著腦袋, 整張臉都埋了進去,只剩一頭烏黑的短髮在頭頂上打個轉兒, 各自垂下。她的呼吸很平穩,很踏實,肩背輕輕上下起伏,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做著什麼夢。
一定是熬夜了吧,梁煥想,這回可真不是一般小病,多虧了她。
梁煥的目光順著冉苒順滑垂下的頭髮遊走,在幾縷反射著光線亮盈盈的髮絲上停駐了一刻,心中悄然升起一股想去觸摸的衝動。
她就趴在他右手邊,右手沒有扎針,伸出被子就能碰到。
不知不覺,他的手真的伸了出去,動作很慢,很小心,一點一點從被褥下探出,儘可能不發出聲音。
但是,當指尖剛剛觸到她的發梢時,他卻又觸電似的收了回來。
床單發出「擦」的一聲,他心頭也「咯噔」一下。幸好冉苒睡得熟,對這暗地里的小動作毫無察覺。
梁煥感到吃驚,吃驚於自己這股沒來由的衝動。他真想就那樣把五根手指都插進她的頭髮里,每一處指腹都貼住她的腦袋。
那感覺,會是什麼樣呢?
他覺得癢,手癢,心更癢。
他靠理智壓抑住了這股衝動,在心頭默默嘆了口氣:算了,別吵她。
時間緩緩過去,梁煥保持不變的姿勢躺著,有些乏,卻堅持著沒動。後來一個護士進來查房,嘰嘰喳喳說了些話,冉苒到底是被吵醒了。
她被說話聲生生從睡夢中拉出來,抬起腦袋,睡眼惺忪,揉著眼睛發呆。
她還沒清醒過來,就挨了護士一頓訓:「看護的負點兒責任啊,點滴都快空了還不報告!別什麼都指望我們,病人這麼多,難免有疏漏,出了問題還不是患者受罪!」
冉苒手撐在床沿上直起腰來,一臉茫然地看向那護士。她似乎看不清,兩隻眼睛都眯了起來,至於對方說了什麼,就更沒聽清了。
「點滴,空了!」護士指著吊瓶強調一遍,一邊給梁煥拔針頭一邊絮叨,「下回好好盯著啊。」
冉苒便又朝點滴的方向看去,但這回更看不清了,她皺起眉來,噘起嘴,慌慌張張前後左右到處找眼鏡。
「這。」梁煥的聲音沙沙地飄過來。
冉苒轉過頭來,看到一隻手掌伸到自己面前,掌心里端放著她的黑框眼鏡。
「啊!」她急忙抓起來戴好,這才跟世界接上了軌。
護士收拾完點滴一扭身就出去了,冉苒愣愣盯著被關上的門,自言自語了幾個字:「下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