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那小徑後,就能看到池塘邊的亭子,亭子外圍是一圈石凳,梁正淵說過去坐坐。
父子倆面朝池塘,並排坐下,中間空出一點地方,擺上酒瓶,和兩個小酒杯。
「你媽把那畫兒藏到大衣櫃的最裡面了。」梁正淵雙手扶在腿上。
「嗯。」
「你媽她……」梁正淵頓了一下,嘆了口氣,低聲說,「她昨晚,一晚上都沒睡著覺。」
梁煥側頭看父親,昏黃的燈光下,那張總是神態單一的臉上,似乎有了些許變化。眼角的紋路看上去變長了,有一根垂下來,延伸到顴骨邊上。輕輕顫動的紋路里,仿佛藏著什麼未能出口的話。
「我媽說什麼了嗎?」
「還不就是那畫兒的事,擔心你唄。」
決定把畫帶回來的一刻,梁煥就想到過這個,但他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抱歉:「是我不好。」
「沒有怪你的意思。」梁正淵馬上糾正,「我跟你媽,一點兒沒有怪你的意思。你媽就是擔心,你跟小陳眼瞅著要結婚了,你怎麼突然弄起這畫兒來,也不去買戒指?你們倆,還好好的吧?」
「好好的呢,你叫她別擔心。」梁煥輕笑著。
「小陳這姑娘,挺好的吧?」
「挺好的啊。」
「兒子,你是打心眼兒里這麼想的?」
父親的口氣突然認真,梁煥愣了一下:「是啊。」
「真的?」
「……是啊……」
梁正淵轉過臉來直瞅他,像是要從他臉上看出什麼來。
父親今晚一反常態,梁煥真有些不適應。他知道多半是母親指使的,可一個向來不管「閒事」的人管起「閒事」來,怎麼跟斷案似的,還要來猜疑答案。
瞅了兒子一會兒,梁正淵理了把衣領,正經八百地說:「梁煥,我不是你媽,我跟她想法不一樣。咱倆都是男人,可以聊到一塊兒去。我今天也不是你爸,你把我當個哥們兒吧。咱倆談談心,你跟我說了什麼,我一概不告訴你媽。」
看他一本正經,梁煥忍不住笑:「爸,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什麼親子節目,模仿台詞呢?」
梁正淵還真思索起來:「有這節目?」
「呵……」梁煥只管笑。
爸媽這配合打得是不錯,可畢竟老一輩了,招數太老套。父親從來不是個會繞彎子的,這番嘗試,也是下了不少功夫吧。
「先來一杯吧。」梁正淵很滿意自己的開場,這就開始要走程序了。他倒好兩杯酒,一杯自己端著,一杯給梁煥。
父子二人都不勝酒力,映月對酌真是頭一遭,倒也新鮮。父親幹了一杯,梁煥也幹了,還雙雙亮出杯底以示誠意。但其實吧,這酒真沒什麼酒味。
幹完一杯,梁正淵覺得是時候了,開問:「梁煥,你老實跟我說,你突然想起這畫兒來,到底為什麼?」
他真把自己當了「哥們兒」,口氣都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