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結跳了一下, 帶著濃濃的鼻音回道:「沒有,媽,我沒怪你。」
他沒有撒謊,不是母親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那不是關鍵,而是他自己,他自己說的話,才是在冉苒心裡浸染得最深的東西。
他說:你得去學習做以前不會做的事,不能再當小孩子了。
他還說:要我再說一遍,那你就再做出點成績來。不是學習,學習不算,其他的。
……
冉苒把他的話記在了心裡,恐懼他看到自己的無能為力,所以死都不讓他知道……
如果不是已經了解她的童年經歷,就算當初她老實交代了暑假在做什麼,他也無法真正理解當時的她內心有多恐懼,無法理解為了能和他在一起,為了不給他拖後腿,她付出過多大的努力。
她在為他改變自己,在奮力走出黑洞,但他可能只會覺得,她很可笑……
這一刻,梁煥仿佛看到了四年前的那個盛夏,在冉苒面前展開的圖畫——她本佇立在一片無垠的天地,但那片天地就在那個夏天開始縮小,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縮成他那間臥室一樣大的盒子。盒子裡沒有光,她變成了瞎子,再也找不到路在哪裡……
「煥兒,冉苒真是因為我才走的嗎?」電話里傳來母親心驚膽戰的詢問。
梁煥強壓著胸中一股快要衝出來的悲泣,用盡最後一點鎮定回答:「……不是……是因為我……」
*
趙星一直站在酒店大門處看著梁煥打電話,隔出了一些距離,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但見他拿著手機的手垂了下去,便知是打完了。
他走過去,站到梁煥旁邊:「你不是……給冉苒打電話了吧?」
梁煥靠著牆,整個人乾癟得像一棵枯木,眼眶紅著,眼瞳黯淡無光。他微微偏過一點頭來,沙啞著聲音說:「幫我拿瓶酒來。」
趙星一個皺眉:「你別喝了,已經喝挺多了,再喝回不去了。」
梁煥不辯解,卻腳步一台:「我自己去。」
他身子突然有些歪斜,顯然已經有了幾分醉意,趙星忙拉住他:「行行行,給你拿給你拿。」
趙星拿來了兩瓶啤酒,打算陪他喝,但梁煥根本不領情,碰都不跟他碰一下,接過來就直往嘴裡送。
趙星從沒見過他一口氣灌下滿滿一瓶酒過。他背靠在牆上,微仰著頭,手握著酒瓶脖子一點一點加大斜度,喉結隨著一口一口的吞咽滾動,一下下的吞咽聲清晰可聞。
酒店門口的彩燈本是五顏六色,照到他身上,投出來的一個男人灌酒的剪影,卻只有黑白。
一瓶酒轉眼見了底,趙星眼睛都看直了,心想這傢伙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