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了抓,皺紋把眼睛擠成一條縫。
「放心哈,戴帽子是因為沒洗頭,又忘了拿傘,邋遢成這樣。口罩是因為感冒了,哈哈我長得是有點寒磣,但不是什麼壞人。這幾天降溫簡直要了命,尤其是到了晚上……冷麼?需不需要我把空調再打高一點?」司機說著就伸手去調暖氣。
池竹西沒有解釋什麼,因為自小身體不太好的原因,他體表溫度比常人低,現在的確也有點冷。他低低說了句謝謝,心下安穩一些後又低頭看手機。
手機屏幕一直在待機頁面,上面只有一個碩大的時鐘在規矩地運轉。
和池淮左約的是晚上九點半,但暴雨限制了車速,路面上的車不多,每輛都小心翼翼地爬行,導航說半小時之內能抵達目的地,但現在看來恐怕要更久。
池竹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給池淮左打電話說一聲,但又覺得那樣是一種示弱,就和在那通電話里的表現一樣。池竹西在那通電話後不斷反省,覺得自己太像一隻哈巴狗,對方一招手他就滿懷期待地舔巴巴趕上去。
想到這裡,池竹西心裡又低壓壓地難受。
他期待嗎?好像是有些期待。
父母離婚之後池淮左跟著池父,他跟著安女士。
他們家沒有探視一說,藝術家出身的安女士在離從終於如願從家庭抽身,重新投入對藝術的狂熱追求,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面。
而池父不愧是安女士曾經的靈魂伴侶,在某些事情上的處理簡直如出一轍。
這個男人的世界裡有兩個兒子,一個是前妻留給他的大兒子,一個是續弦生的小兒子。池竹西是誰?不認識,不清楚。
對於自己兩個不負責任的父母,池竹西其實從小就沒什麼期待,他可以說是在池淮左的背上長大的。兄弟對彼此的了解程度或許比對自己還要清楚。
皺眉是掩蓋難為情,痛的時候面無表情,如果池淮左說他笨,其實是不帶火的,真的氣壞了會指著鼻子連罵他蠢,卻總在罵完後皺著眉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在父母離婚以前,池竹西一直以為全天下所有的兄弟都和他們一樣親密無間。
可其實不是那樣的。
池竹西還記得搬家的時候,他哭得稀里嘩啦上氣不接下氣,池淮左怕他哭背過去,手足無措輕拍他的背,說:「我們只是見面的時間少了,你看平時上學的時候我們本來也是見不著面的,對吧?」
「一到周末我就來找你。」
「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我是你哥哥,親哥哥。你說以前你闖禍那麼多次,我就是再生氣也沒丟下你不管不是嗎?」
「背得我的電話嗎?對,就是那個號碼,我不會換,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你叫一句哥我肯定飛奔來找你,誰也攔不住我。」
後來池竹西晚上怕黑,不敢睡覺。他記得池淮左的話,就躡手躡腳走到客廳偷偷給他打電話,一整晚都沒打通。
第二天一大早,摔電話的聲音把他驚醒。安女士在沙發邊冷冷看著他,說,你晚上不睡覺不要影響別人,我不想再接到那邊的任何聯繫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