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1 / 2)

“从前下棋,你是刻意让我的吧。”慕瑶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心满意足地盯着棋盘看,“这次你赢了,阿声。”

她站起身来,从容地戴上了兜帽。提着灯走到了门口。

“阿姐……”慕声立在她背后,短促地出声。

她闻声回过头,微笑道:“从今以后我便明白了,围棋不只一种下法。”

她回过头去,身影渐行渐远。

“阿姐。”少年的眸子漆黑,再次叫住她,“你们的房间在那边。”

戴着兜帽的人影隐在黑暗中,只余手上一盏灯光,她一怔,回应散在晚风中:“……我知道。”

慕声望着她,一把抓起外裳,迈出了门槛:“阿姐找不到路,我送你回去。”

他单薄的身影如同一道强硬的风,挥开所有迷蒙的雾。

第111章 旧恨新仇(十一)

正是雪后寒,潮湿的冷风似乎要往人骨子里钻。

慕声走在夜色中时,不顾西风如刀,整个人都被吹得凉透了。

回来之后,他在碳火前暖过了身子,才掀开帐子去看里面的人,仿佛是小孩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装着宝贝的匣子。

帐子上角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响动。

凌妙妙睡得平平整整,两排睫毛安静地翘着,因着高烧的缘故,她的颊上始终泛着红,像是平日里睡热了的模样,让他想抱在怀里亲一亲。

这样的艳色掩盖之下,她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着。

他将凌妙妙揽起来,冰凉的唇碰了碰她的脸颊,她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双眼紧闭,没有苏醒的迹象。

“妙妙。”他在她耳畔轻唤一声,像情人之间的呢喃,他将小碗端着,倾到她嘴边,她也不能张口。

慕声自己喝了两口,捏住她的下颌,渡了她,垂下的睫毛柔顺虔诚。

喂完一碗水,他仍停留在她唇上,辗转不去,二人鼻尖轻轻相碰,他的吻是冰凉的。

他将凌妙妙放下来,盖好被子,拉下了帐子。

桌上摆了一盏精致漂亮的琉璃灯,雕刻成睡莲模样,花心是摇曳的烛火,映照着桌面上的黄纸。

笔尖浸湿,堪堪挨着粗糙的纸面,画下的线条极其纤细,像是小蛇的信子,有种气若游丝的意味。

砚台里的墨已经干涸,凝固成开裂的块。

他的笔尖顿了顿,蘸了一下手腕上的裂口,线条又恢复了饱满的深红。

风吹动被小心拆下来的纱布,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浅浅的腻甜。

他面不改色地捏了一下手腕,让血涌得更欢快些。

血是不能倒出来到砚台里的,会干,要新鲜的才好。

他画好一张,便堆在一旁,很快交错地堆满了一沓。摇曳的烛火透过琉璃花瓣,映照在他专注的脸上,带着莹莹的眩光。

一刻钟前,他将慕瑶送了回去,亲手交到柳拂衣手上。

他看出来了,慕瑶在同他想一样的事情。

只是但凡他还是个男人,便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做成。

她已经有此打算,这说明时间提醒他应该更快一些。

他抬眼望向窗外,眸中水色柔润,眼角翘起来的那个小小的尖,像是名家纵情又收敛的一勾,尽头留白,也留下了欲说还休的情。

夜色如墨倾洒,远处的树木影影绰绰,只剩下乌黑的轮廓。弯钩般的月牙触不可及,老练地旁观人世,外头安静得连蛐蛐的鸣叫声都没有。

原来,没有凌妙妙说话的时候,他的世界是这样死寂的。

他一张一张画着,在心中计算着时间,画好的符纸越堆越高,直到晨光从天边亮起,一点点笼罩了整片天幕。

整个天空从下向上,层叠浸染了浅白和淡黄,树木的枝叶由下而上,逐次带上了昏暗的墨绿橘红。

远处的鸟雀发出清脆的鸣叫声,回荡在天地间,引得耳边也一阵“啾啾啾”的响,没有回声的。

他仰起头,挂在书桌前的笼子左右摇摆,“声声”一边叫着,一边扑棱着翅膀上蹿下跳,保留了野生鸟雀练早功的习惯。

他住了笔,垂下眸子,将堆起的符纸拢在一处,点了一遍,随即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新的白色香囊,解开秋香色的细细丝带,将干花全部取了出来,将那厚厚一沓符纸卷起来,塞了进去,封好了香囊。

他的脸色苍白,越发显得缀在脸上的一双眼睛漆黑,冷得几乎失去了知觉,但在掀开帐子,看到她的脸的瞬间,他成功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像拆开了一件期待已久的礼物,像新郎官掀起了新娘子的盖头。

凌妙妙像是沉睡的仙子,双颊像饱满的苹果。

他将手搭在她额头上,慢慢下移,抚摸过她的脸,又落在了她柔软的脖颈。

他的眸光暗沉,眼角一点点沾染上红色,他的手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她颈上柔软的皮肤,旋即慢慢收紧。

这样的柔软和脆弱,只要他稍稍用力,她就永远、永远都是他的,不会对别人笑靥如花,不会在他不在的时候,同别人度过一生。

他感受到了她跳动的脉搏。

刚被压迫,血管便突突震颤起来,这样的触感,就好像是他双手拢住了野生鸟儿的翅膀尖,于极度脆弱的皮囊中,蕴藏着跳动不息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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