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节(1 / 2)

可惜魏国的金枝玉叶们已沦落为东胡那些军中莽汉的玩物,命如蝼蚁,受尽作践,只怕连青楼女子都不如。

听得赵池言语间的惋叹之意,韩天遥淡淡道:“你若心疼,也可以前去英雄救美。”

赵池忙道:“又不是我心上人,我心疼什么?如今正心疼的,是陈旷!”

他终究不敢说,若出事的是十一,纵然她已是皇帝妃嫔,他们这位侯爷也会不要命地前去英雄救美吧?

韩天遥再不理会他的胡说八道,顾自拍马疾行。

两旁的树木村庄模糊在冷风里,在沉沉的黑夜无声地掠过,连马蹄踩踏枯草的声音都格外的萧索。

或许,能有胡说八道的兴致也是一种幸福。至少证明这个人的心里尚有着期待和想象,而不是荒芜如无边沙漠。

青城离中京不远,何况原是大楚故土,韩天遥早先便已研究过附近的舆形图。但目前中京附近局势复杂,又值深夜时分,韩天遥原没指望能那么快找到陈旷和他的随侍。

可尚未赶到青城,他便听到了一声马嘶,然后很顺利地在大运河的一处堤岸边找到了陈旷等人。

292 寂,冷月铁骑(三)【实体版】

陈旷见到韩天遥,虽有些惊惶,却也不见慌乱,见他下马走上前来,只迎过去行了一礼,眉眼低了低,说道:“侯爷,陈旷还有些要事要处置,不便就此离开,故而私自离开军营,不曾回禀侯爷,望侯爷莫要见怪,也……莫要拦阻。出了军营,我便不是军中将领,而只是一介草民,所言所行都由我自己一力承担,绝不会连累侯爷或大楚。撄”

韩天遥看了眼不远处隐约的青城轮廓,淡淡道:“陈旷,既已从军,当知军法如山,绝不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若不能给本侯一个理由,本侯不可能放你离去。”

陈旷似有些意外,就着依约的月光仔细看他面容,依然只是一贯的冷峻沉凝。

他犹豫了下,说道:“我虽从军,但侯爷也当知我另一重身份。我是听从于朝颜郡主的凤卫,郡主交待的事,我必定为她办到!若侯爷认为我犯了军法,待我为郡主办妥那件事后,必定向侯爷领罪,也算是军法忠义两不误。”

韩天遥微微眯眼,“她交待你办妥什么事?”

陈旷皱眉,“郡主的吩咐,不便告诉第三人,尚祈侯爷恕罪!偿”

韩天遥盯着他,忽冷笑,“你既知自己违了军法,又凭什么认定本侯不能先按军法处置你,容你先去办柳贵妃交待的事?便是贵妃在此,本侯也照样能处置你!又或者,你认为逃离军营后,本侯便处置不了你?”

他搭上了腰间的龙渊剑。

赵池等见状,亦各自按住兵器,无声转换着方位,却是将陈旷和他四名亲随的去路尽数堵住。

觉出韩天遥不加掩饰的森冷肃杀之意,陈旷一时怔住。

跟韩天遥征战那许多日夜,他对韩天遥的身手再清楚不过。

论起武艺,两三个陈旷都未必是他对手,何况他还带着赵池等身手不凡的从人。

好一会儿,陈旷长长地吸了口气,退后两步,竟向韩天遥跪倒,低声道:“侯爷,此事……算我求侯爷可好?求侯爷放我等离去,我……必须去青城!”

韩天遥齿间冷冷迸出两个字:“原因!”

陈旷额上有汗水滴下,又顿了顿,才道:“郡主遣我随侯爷出征,令我无论如何保侯爷周全。只为……她认定侯爷当世英雄,早晚能打回中京。而郡主的生父、柳相的首级,一直作为战利品被收藏于魏国的狱库。郡主要我在攻破中京之后,无论如何找到柳相遗骨,带回杭都,好让柳相尸骨得全,免他泉下不安,也可全了郡主这份孝心!”

韩天遥掌心一阵热,一阵凉,呼吸亦有些不稳,但目光冷冽依旧,“她命你在攻破中京后再找柳相头颅,有命你离开军营孤身留在敌境,冒死寻她父亲遗骨?何况,柳相遗骨在中京的府库中,你跑青城来做什么?”

陈旷向青城看了一眼,哑声道:“已经被他们带青城来了!”

“嗯?”

“柳相尸骸不全,一直是郡主心病。郡主除了安排我跟随侯爷等候机会,也在中京安插了不少眼线。如今得到的消息,东胡人将部分府库财宝和魏帝宗室子弟作为战利品,分批押回东胡的和都。”

“柳相的遗骨,并不是什么财宝。”

“是!可东胡的主帅束循已经赶到青城,下令将押送宗室子弟的同时,特地传下令去,让把这些年魏国和楚国交往的国书以及相关文书典籍收拾好,一并送往青城交他阅览……也不知是不是魏国那些府吏吓破了胆,唯恐有什么不周不到,竟当日作为求和条件的柳相首级也一起送过去了!”

韩天遥低眸,竟有好一会儿不曾说话。

赵池却已惊怒道:“束循要魏、楚两国交往信息做什么?他们明着要和大楚联手灭魏,暗中……暗中其实也觊觎着大楚江山?想从透过这些信息,了解更多大楚的讯息,希望提前找出大楚的弱点?”

陈旷叹道:“若魏国覆灭,中原便是东胡与大楚各据半边。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早晚必有战事。束循把财宝封存交给胡主,把美人赏给部下,他自己却只索要那些材料,可见其手段和野心……如今最要命的是,柳相遗骨也被带来了青城。其实柳相遗骨对束循完全没有用处。”

束循可能会留着那些文书翻阅,也可能将它们送回和都。但柳翰舟的首级对于魏国是炫耀自己成功、打压震吓楚国的战利品,对东胡却什么都不是,很可能会随手丢弃,也可能夹在战利品中一起运往东胡都城。

也就是说,要么就此损毁、遗失,要么被送往比中京还有遥远的千里之外的和都,——指不定到了和都,谁也记不得这首级是怎么回事,还是逃不过被丢弃的命运,再也找不回来。

赵池遥眺向青城,已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于是,你们打算去青城将柳相遗骨抢回?就凭……你们这几个人?”

如今东胡的主力军部分驻于中京城内维持秩序,部分驻于青城以东的开阔处,随时准备移师攻打别处。束循将俘虏们押到青城,只是打算用魏国那些高贵女子犒劳自己最忠心的部属,所驻兵马不会太多,但少说也有几百上千的骁勇之徒,何况距离大军营帐也近。凭陈旷他们几人实力,说是去夺柳相遗骨,不如说是去送死更合适。

陈旷也有些惶恐,却道:“总要……试一试。听闻郡主病势屡有反复,太医不敢在外人前透露,但私下早已说过,这病支持不了多久,若非贵妃身有武艺,为着小皇子年幼也在着意调养,只怕早已……”

韩天遥定定地站着,一时竟如石雕般动弹不得。眼底反反复复,都是伊人身影。

笑意懒散,容色倾城,执着酒壶倨傲冷淡地看他。

其实那样也不妨,他更不愿去想太子陵前那面色如雪早生华发的憔悴女子。

若她能在夫婿的宠爱下慢慢调养好身子,在维儿的哭哭笑笑间觅得她的一世安乐,他当然该放手。

可如今,他听到了什么?

赵池在旁已耐不住,问道:“这时候你该为你们郡主寻访天下名医为她治病才是,柳相遗骨便能救回她性命?”

陈旷嘶哑着嗓子叫道:“寻访天下名医……皇上爱她入骨,怎会不替她寻访天下名医?柳相遗骨或许在旁人看算不得什么,只是你们可知郡主心底已为此事痛苦为难多久?当年害死柳相之人,除了施相,其实还有云后。只是郡主断断不能为生父之仇伤害养母,于是更觉对不起柳相,甚至都不敢到柳相坟前祭拜……”

赵池怔了怔,“她想得太多了!”

陈旷便忍不住站起身,指着他高声叫道:“你不是她,你怎知她想得太多?换你养父母杀了生父母,你又会如何抉择?你可知她避无可避,不得不逃得远远的,日日借酒消愁!你可知她复出后不顾一切想要振兴大楚、收复中原,也是想告慰含恨九泉的生父?你可知……你可知……”

他的眼底终于迸出泪珠,“你可知郡主连受打击,在生产之际吐血连连,甚至心萌死志,唤我等吩咐遗命,要我等代她寻回柳相遗骨?她说……找不回父亲遗骨,死后也无颜见他,墓碑上不准写父姓,也不必写夫姓,只写朝颜二字即可……我怎能让郡主生前不宁,死后难安,甚至墓碑上连个姓氏都没有?便是死,我等也要为她将柳相遗骨找回!”

韩天遥握着龙渊剑的手捏出青筋浮起,嗓音干涸却平静,“她既病势沉重,为何又跟皇上来到边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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