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睡榻一个人睡宽裕,两个人睡便有些拥挤。闹着闹着,桃夭整个地趴在他怀里。
许是两人闹得太厉害,云鬓松散,面颊绯红的女子气喘吁吁地笑,“别闹了,我困了。”
他这才作罢,顺手将她发髻间摇摇欲坠的花钗拔了搁到一旁矮几,替她理了理发髻,道:“宁宁先睡,我要去趟宗正寺。”
说起宗正寺,桃夭便想起卫昭,迟疑,“他还关在里头?”
他“嗯”了一声,“待会儿去将他放出来。宁宁会不会不高兴?”毕竟他上次那样胡闹,恐怕将她吓坏了。
桃夭摇头。
都过去几个月了,她已经不生气了。再加上她进宫前哥哥已经同她说了皇室一些秘辛。他是自己夫君的弟弟,她这个做嫂嫂的,总不能一直生他的气。
不过……
她有些好奇,“公主很喜欢同他一块玩吗?”
听哥哥说皇后极讨厌江贵妃,为何靖王与公主关系会那样好?
她几回每回见到卫昭,他都是同谢柔嘉一块,反倒是极少见到公主同属意的裴季泽一处。
谢珩微眯着眼眸望着窗前那一抹柔和的光,道:“贵妃还是侯府夫人时,时常入宫在祖母身边尽孝。那时阿昭也总是一同跟着进宫,柔嘉一直同他要好。再长大些,他们一同读书,所以关系较旁人好些。”
好些事情,他其实猜得也不大准确,也不大好同她说。
顿了顿,又道:“阿昭他小时很乖,后来传出了那样的丑闻,再加上卫侯爷病重,他就好似变了个人一样。”他时常想起幼时那个生得如同女孩儿一样文静漂亮的少年,总是同妹妹一起,“太子哥哥”长“太子哥哥”短地跟在他后面。
桃夭并不晓得他心中想的那些,只以为是卫昭遭受了那样大的打击,才会性情大变,一时有些同情他。
只是,她有些好奇,“他时常同人打架吗?我瞧见他两回,他好似被人打的很严重。”
谢珩道:“他同人比拳。”长安城内有许多地下赌坊,旁人是为了赚钱,他则是为了发泄。
难怪!
她就说怎么会有人敢打他。
桃夭又问:“他见人就叫妹妹的吗?”
谢珩闻言面色一瞬间变得难堪起来,“什么意思?”
桃夭甚少见到他这样难堪的面色,吓了一跳,忙从他怀里起身,道:“他每回一见到我就叫妹妹,我就是觉得有些好奇。”
谢珩也知晓自己吓着她了,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问:“那日在城楼他与宁宁说了什么?”
桃夭摇头,“我不记得了。”那日她瞧见身着衮服,威风凛凛坐在马背之上的谢珩,满脑子嗡嗡作响,哪里又晓得卫昭同她说了什么。
“不记得也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谢珩坐起身,“宁宁先好好睡一觉,待睡醒后我便回来了。”
桃夭伸手圈着他的脖颈,笑,“三郎早些回来。”
谢珩心里一软,又重新躺回去将她抱在怀里,“待宁宁睡了我再走。”
桃夭这才阖上眼睫。
直到怀中馨香柔软的女子睡熟,谢珩将人小心搁在榻上,拿了衾被替她盖好,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这才出殿,命人备马去宗正寺。
宗正寺的寺卿没想到太子殿下大婚第一日竟往这里跑,怔愣片刻,连忙出去将人迎进寺内。
不待行礼,便听到太子殿下询问:“他近日如何?”
宗正寺卿知晓太子询问的是卫昭,忙回话,“一切安好。”卫昭身份特殊,虽然在上元节闯下那样的大祸,可上头没有发话,也只能好吃好喝伺候着。偏这个混世魔王,到哪里都是惹祸的性子,隔三岔五就偷偷就溜出去,待他们找得人仰马翻,次日一早又大摇大摆走回寺里来,瞧着比在自己家里还要逍遥自在。
谢珩道:“去将人带出来。”
宗正寺卿一听这话,便知晓太子殿下是来带他走的,立刻叫人去带卫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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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的功夫,卫昭便被带到谢珩面前。
卫昭见谢珩面色严肃地看着自己,神情懒怠地向他行了一礼,“听说殿下大婚,还未来得及恭喜殿下。”
谢珩冷睨了他一眼,“走吧。”言罢,看也未看他一眼,大步朝外头走去。
卫昭斜睨了一眼宗正寺寺卿,嘴角上扬,“咱们下次见?”
宗正寺卿闻言笑得比哭还难看。
宗正寺外早已经为卫昭备好了马。
卫昭翻身上马,紧跟在谢珩后头。
谢珩并没有往皇宫赶,而是朝着钟楼的方向去了。
两刻钟后,两人到了钟楼前,一前一后上了城楼。
钟楼上的风大,吹得身上的衣袍猎猎作响。
卫昭将半个身子探出城墙,问道:“太子殿下特地将微臣叫到这里来,是还在恼微臣上次将许小姐推下城楼?也想要将微臣推下楼去?”
谢珩斜睨他一眼,“阿昭现在应该称呼她一声太子妃。”
卫昭楞了一下,随即笑道:“太子殿下始终与他不同的。”在全长安面前丢了那样大的脸,还硬要将她娶回去做太子妃。
负手而立的谢珩并没有应他的话,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长安城。
此刻临近傍晚,夕阳的余晖笼罩在熙熙攘攘的长安城上,似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