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响声仿佛地动山摇,贪狼吓了一跳,往旁边跳开一步,金翅鸟也吓得从他袖子里窜了出来,而后被他抓住了。
帝座上此刻毫无遮挡,电光石火间,星弈扯下自己的外袍飞快地往小凤凰身上一批,而后将他整个人揽到自己膝头,死死地挡住他。
然而外袍纤薄,少年人漂亮的蝴蝶骨透过外袍呈现出来,没被挡住的一小节修长白皙的脚踝也露了出来,足尖点地。长发泼墨般散下,整个背影纤秾合度,饶是个傻子看见这个场景,也该知道那外袍之下的人是没穿衣服的。
着实……香|艳无比。
金翅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老大!老大你在哪里!老大你没有机会了呜呜呜呜!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说罢,这只金翅鸟哭着飞了出去。
贪狼急着把他抓回来,视线在星弈和少年身上逡巡了一个来回,而后面色凝重地道了一声:“打扰了。”
而后匆匆退下。
星弈把脸埋入手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睁开眼,发觉闹出这场的罪魁祸首正在眨巴着眼睛看他,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盯着他转。
特别无辜地叫了声:“夫君。”
第22章
后来他们回了王府。星弈前往北诏的那一战鸣金收兵后, 全国上下一派安定,是海晏河清之景。少帝新官上任三把火放完了, 成功斗倒了垂帘听政的太后,从此独揽大权。与此同时, 新科进士中出现了一颗紫微星探花郎,成为了少帝的左右手, 能臣武将在侧, 朝中一片明朗。
至于江陵, 江陵城主和他的军师也在慢慢接手此地军务。星弈负责交接和督管,也与这二人混熟了,有时候还会带着小凤凰一起上门喝茶。
初见时, 那两个人都是尚不及冠的少年人,揣着老成稳重模样。少城主格外沉稳端肃一些, 年龄小, 眼光却老辣, 做事也雷厉风行。那小军师则和小凤凰同龄,表面是一派正经的二把手, 其实私下还是有些小孩性子。
小凤凰发挥了他在青楼中学来的三姑六婆一起遛弯的优良传统,曾趁着星弈和少城主议事的时候,邀请那小军师逛过几次街, 勾肩搭背的。有一次,那小军师同他一起喝茶,天南地北地聊,忽而轻咳了一声:“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男子和男子,真的能成婚的吗?”
说完后,又生怕他误会似的,补充了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从军时,也见过军中不少人断……那个什么,断袖。只是一直不知道原来还可以像你这样的,男子和男子原来也能修成正果吗?”
小凤凰托腮瞅着他,兴致勃勃地跟他讲:“其实我原来也不知道可以这样的,当时夫君也没跟我说,他偷偷就去跟陛下打了报告,说自己喜欢男子,爱上了一个青楼小倌,这一辈子再也不想要其他人了。”
小军师本来低头拨弄着茶叶,听了这话后抬起头来,微微皱了皱眉:“王爷他这么说?”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对,小军师很快放松了语气。他端起茶呷了一口,而后道:“后嗣问题,也不在意吗?”
小凤凰道:“听说当时圣上也这么问了,可是夫君他执意不肯,说自己一介武夫,能战死沙场,为国尽忠就是毕生追求,不求有子嗣,也免将来儿孙受失怙之苦,求了好几次,陛下就准了。”
“这样吗。”小军师眼光清透。他看着小凤凰喜滋滋的样子,不知为何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是否当局者迷,外人看他们这一对看得真真的,外人道紫阳王出入风月场,私生活秽乱,最后还被一个头牌迷了眼睛,荒唐得娶了一个男妃进府;可稍稍熟悉星弈的人便能知道,这不过是个谎言罢了。伴君如伴虎,不留后路、断绝子嗣、不与任何官家女儿联姻,这才能赢得一线生机。
小凤凰毫无察觉,他还在叽里呱啦讲着当初大婚的事,小军师静静听着,后来岔开了大婚这个话题,换了个轻松点的谈资:“那这样看,要算王爷先追求的你吗?”
小凤凰非常骄傲:“是的!当初我还没想过要跟他好呢,他就把嫁衣送上来了。”
“真好。”小军师道,“不知道我以后有没有机会遇到这样的人,不管他喜不喜欢我,也愿意跟我共度一生。不管是个姑娘还是个公子,有一个人陪伴就很好啦。”
小凤凰鼓励他:“会有的!我把我的运气借给你,你一定能找到好好过一辈子的人。”
小军师托腮道:“可我生是城主的人,死是城主的鬼,如今做了他的军师,我也不知道哪一天能放我出去谈恋爱成亲。想一想,好遥远啊。”
两个少年人唠嗑了半晌,非常投机,又手挽手地出去看了灯会,买了街边小吃,沿着河畔散步唠嗑。两个人都长得惹眼,一路引起了不少人回头,等到这两个小家伙得知自家家长——准确来说是星弈和少城主谢缘,已经找了他们一下午,几乎翻遍全城之后,他们乖乖回去认了错。
星弈道:“跑得还挺远,嗯?”
少城主则把他的小军师批评了一顿,而后要求小军师写八百字检讨书,军师抗议不从,被加罚到八千字。主子和军师有一句吵一句,少城主平常的稳重端肃模样也不见了,显出几分孩子气来,斤斤计较着自家军师不打招呼就跑出去玩了这么久的事。
星弈和小凤凰憋着笑,告辞之后,手拉手出了城主府的门。
小凤凰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道:“我觉得他们很好,看起来就像是会一辈子都在一起的样子。”
星弈问:“哦?这样吗?”
小凤凰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那样的关系啦,但是感觉很有戏,我觉得这可能是当局者迷,我瞧着少城主是很喜欢他的这个小军师的。军师和城主,少主和书童,一把手和二把手,怎么看都不会分开的呀。”
星弈平时前方,低声笑了笑:“除了军师和军主……还有王爷和王妃。”
小凤凰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路上,小凤凰竹筒倒豆子似的叭叭地讲了一路,高兴地跟星弈分享了他这一天的生活。星弈认真听着,听到他说跟那个小军师谈起奉旨成婚一事时,注意了一点:“那个小军师,他没有跟你说什么别的吗?”
谢氏家主代代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一代的少城主谢缘尤其前途无量,敏锐慎重。同理,他调|教出来的人也绝不会是什么善茬,能在谢缘身边当军师的人,想必能凭只言片语就推断出他这一场虚假的大婚。
小凤凰摇摇头:“没有呀,他问我,这算不算你主动追求我?”
他抬起眼睛偷偷看了一眼星弈,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我觉得算的。我这样说,你没有意见罢。”
星弈微微楞了一下。
他觉得有点好笑,好笑之余又感到那阵微茫的痛楚又来了,好似一只小鸟立在了他心尖上,那柔软的小爪子挠的他有点疼痛。
他当初那般淡漠随意的态度,这孩子是有多傻,竟然也能傻傻地将那当做喜欢?
星弈揽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入自己怀中:“我没有意见。以后有时间了,有件事我要向你坦白,你要认真听。”
小凤凰也没细问是什么事,他一向心大,也不会瞎计较。少年人回头看他,眼睛亮闪闪的,里头仿佛有波光流动:“好呀。”那是带着明朗笑意的一个眼神。
明明是那样平常的一个神态,那样平淡自如的一句回答,星弈偏偏就移不开眼睛了。路上风吹起树叶,沙沙摇动,街市的喧闹声一并远去,仿佛天地间都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星弈忽而就想到了“水是眼波横”这一句话,若是有山水能长成他的小凤凰的眼神模样,他必终老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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