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东西?鸡什么?”王江宁生平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鸡?,又名鸡松、蚁?等,《南园漫录》有载,‘鸡?,茵类也。惟永昌所产为美,且多。’。这株还未成熟,伞盖未开,个体也小,晒干后又泡过水,发生了霉变。”梅檀又推了一下眼镜。
王江宁觉得这梅教授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他怎么就听不懂什么意思呢?
“梅教授,不好意思啊,您说了半天,这个鸡什么,它到底是鸡身上的什么东西?”
“鸡?,是一种真菌。”
“真菌?”王江宁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脸上写满了迷茫。
大概是第一次和王江宁这么没文化的人打交道,梅教授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无奈:“蘑菇。”
“啊?所以这就是个蘑菇?”王江宁语气中掩不住的失望,自语道,“还当是什么重要线索,闹了半天,这么多人都不认识的玩意儿,居然只是个蘑菇……”
梅檀冷眼看他碎碎念,等他念叨完了,才不紧不慢道:“干鸡?与黄金等价。”
“一个蘑菇这么贵?”王江宁满脸的不可置信,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所以,吃得起这玩意儿的非富即贵?应该也没有几家店会卖?”
梅檀抬头用“你终于不那么弱智了”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你从哪儿得来的?”
王江宁迟疑了一下,总不能告诉他这是从一具尸体的耳朵里取出来的吧?这家伙看起来很爱干净的样子,要是说了实话,说不定他能马上翻脸。再说了,这件案子现在已经牵扯了这么多条人命了,可不能再把这个梅教授牵扯进来。
主意打定,他把那根鸡?重新包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梅教授,谢谢您的帮助,但很抱歉我不能告诉您。我查这案子不过四天,和这案子扯上关系的人已死了两个,连我自己都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所以,我不能把您牵扯进来,您知道的越少越安全。”说罢他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刚才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十分抱歉。我也是这两天被这些事儿搞怕了,有些紧张过度,不是有意冒犯您。”
梅檀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些,不由愣了一下,听他言语甚是诚恳,心中对王江宁的印象改观了一些。
王江宁见此间事了,就准备告辞:“今日多谢梅教授指点,您不要咨询费,那这样,以后您有委托,什么破案啊、跟踪啊、找人啊什么的,到李英雄探事社找我王江宁,我也不收您钱。”
梅檀一听到王江宁这话,略带迟疑地问道:“你还能找人?”
王江宁一愣,心想你不会这么快就想用我这免费服务吧,奈何自己话都说出去也收不回来,只得点头答应:“找人当然没问题,这南京城上上下下三教九流五行八门我王江宁都是吃得开的。”说到这里他又想到了自己曾经最得力的干将小黑皮,心里又一阵发紧。
“那就有劳王侦探了。”梅檀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
王江宁接过一看,是一张寻人启事。
“是你朋友?有照片吗?”王江宁看了看这张寻人启事,心说这寻人启事写成这样,能找到人就有鬼了。
“是我学生。”梅檀打开抽屉取出一张很宽的照片。
王江宁拿过来一看,是一张合照,上面学生老师都很多,还有一行字“中华民国金陵大学农学院十五届”,落款是民国十七年。
“陈婷婷。”梅檀指了指合照里的一个小姑娘。
王江宁瞪大眼睛看了看,只能勉强看出来是个清秀的短发姑娘,瘦瘦小小的站在第一排,但是这种大合照里面想看清一个人的容貌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王江宁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梅教授,这个照片太模糊了点。没有其他照片了吗?”
梅檀摇了摇头。
“那,她的家人呢,有找过吗?”王江宁放下照片,这照片是指望不上了。
“她住校,学籍档案没填家庭住址和家人信息。我见过小汽车来接她回家,但寻人启事贴出好几天了,她家人没有找来。”
“那,这孩子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王江宁心里有些打鼓,寻人最怕这种毫无头绪的,若是接了却没结果,刚放出去的大话打脸倒是其次,帮不上这位梅教授实在让他过意不去。
梅檀认真思索了片刻:“她是个特别有天赋的学生,也特别勤奋……”
“呃,梅教授,那个,不是这种特别,”王江宁尴尬地打断梅檀,“我问的是特征,口音,衣服,穿戴,什么都行。”
“短头发,个子不高,有山西口音,家境不错,普通学生装。”梅檀倒是没觉得自己刚才说的有什么不对,依言回忆着慢慢道,“戴着一串十八子碧玺手链。”
本来一直为难听着的王江宁,听到这句,下巴差点掉下来。不会这么巧吧?等等,让他理一理——
陈婷婷的失踪时间是九月七日,陶长根发现女尸是九月八日!女尸年纪在二十左右,陈婷婷应该也是这个年纪。女尸戴着一个价值不菲的手串,他来的路上数过的,十六颗绿的,两颗红的,一共十八颗珠子,而陈婷婷戴着一串十八子手串。
王江宁的手不自禁地抖了起来,颤悠悠地掏出从陶长根那儿忽悠来的手串,举到梅檀的面前,抿着嘴看他。
梅檀看到这珠串,眼神一下亮了,拿过那手串看了看,一直冷冰冰的声音有了起伏:“就是这手串!你从哪里得来的?”
王江宁伸出双手做了一个安抚的动作,也不知道他是安抚梅檀还是安抚自己。平复了一下心绪,才问道:“梅教授,你能确定这个就是你那个学生陈婷婷戴的吗?”
梅檀点点头:“这手串形制和玉锁的纹路很特殊,应该是前清禁宫中流出来的皇家之物。”
王江宁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祖师爷你不会是在逗我玩吧?
“这是她的随身之物,你从何处得来?”梅檀看王江宁沉默不语,语气中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焦急。
“梅教授,你先坐下,听我说。”王江宁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绪,考虑怎么告诉梅檀这起悲剧。
“这个手串,是我今天才从长江上一个捞尸人手里得来的。”说罢他怕梅檀一时半会儿承受不了,顿了一顿。
哪知道梅檀只是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地说道:“老实人?那他讲的应该是实话了,你接着说。”
王江宁被梅檀这句话顶得打了个磕巴,心想这真是书呆子,捞尸人也没听说过。
“呃,不是,不是‘老实人’,是捞尸人,在长江上打捞尸体为生的一种行当。”
梅檀神色一僵,定定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