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1 / 2)

“阿沅,如果我到了那一日,”程让像是鼓起了极大勇气,“如果到了那时候,你能不能再稍微等一等我?如果等不到了,你就立马嫁人,不要再回头,不要再和我家牵扯……”

他的话音越来越轻,因为他看见阿沅眼角边一行清泪慢慢淌下,无声落泪最是动人。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阿沅努力睁大眼睛,在泪水模糊的视线里看他,“所以你在那时候能不能想一想还有人在等你,能不能努力活下去?”

“程言襄,如果你不回来了,我会恨你的。”恨你给了我活下去的命格和希望却又剥夺,恨你将年少一腔赤忱深情尽赠予我却又残忍收回。

指尖触上泪珠,有点烫,程让手指轻颤着为她擦净泪痕。

他说出的话如万钧重:“好。我会好好活着,你不要恨我。”他希望阿沅的心永远是鲜活的,希望她的记忆如山间清晨、雨后云雾。恨意太过沉重,是对生命的摧残,阿沅不该承受那些。

最后他很容易地翻墙出了阿沅的院子,正想顺着来路出府时,鬼使神差停了一会儿。拐角处有脚步声,然后一袭绛紫衣衫的徐氏出现在他眼前。

“阿让,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徐氏面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程让谦恭地低下头,“伯母,我没有忘记。”

“那就好,听说你受伤了,这两日就好好注意身子,别到处乱跑。”她半转过身,背对着他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自己小心些,快回去吧。”

程让应了声是,看着徐氏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从不后悔答应了徐氏的那些条件,事实上他庆幸自己当时居然有孤注一掷的勇气,让他还有底气站在这里。

徐氏心情沉重,她刚刚让人去打听了江芸香的事,却没想到得了这么个答案。

原来江太尉想要伯世子的位置,她之前忽略了,按照礼法来讲,阿诩故去,阿让就会是忠义伯世子。如今江家和程家因这位置闹僵了,那阿让可不就成了江太尉的眼中钉?

难怪几次在人家赴宴,太尉夫人对她都不假辞色,这是将林家迁怒上了。

不过,她又嗤笑,太尉夫人气量这么小,以为林家官位不高就可以肆意打压了?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也不看看林家几代的积淀,哪是江家暴发户可比拟的。她原先看江芸香不错,现在想来也不过如此。

不管怎么样,程让会是她们家的女婿,他的东西她们家不贪图,可也不能让别人抢了过去。真当程让没有靠山了?

第32章

城外观梅花,偶遇青梅酒。

没两日就是除夕了,这是阿沅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浓烈的年节气氛,有些新奇。程让这些日子应该都在家中养伤,却不知为何,一次都没来寻过她。她有心想去程家看看,却被闲暇在家的阿兄给阻了。

林潮好不容易得了闲,思量着也该陪陪妹妹,“你看你整日就闷在府里,迟早又要闷出病来。走走走,阿兄带你去逛一逛京城。”

阿沅无言,她来京城之后算是常出门的了,毕竟堂姐妹时不时来找她逛街,阿娘又常带她赴宴,怎么到了阿兄嘴里就成了闷在府里了?

不过阿兄一片心意不可推却,她便也装扮了随他出门。

京城的繁华本远胜于清城,但临近除夕,街上极少还有商铺开着,过往行人不少,但少了点热闹。

“阿兄,你要带我去哪里?”阿沅坐在马车里,撩开侧窗帘布,仰头对着外边骑马的林潮说话。她对京城不熟悉,行了两刻钟,根本看不出这是往哪个方向去。

“带你去城外观梅花,昨日山间落了雪,今日正好去瞧一瞧雪中梅景。回来后你就可以画一画,也让先生考校一下你的功课。”

阿沅今日在额间贴了个花钿,正巧是梅花的样式,将她妆点得格外俏丽。听闻阿兄的话,她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嘴角噙了笑意,额间梅花栩栩如生。

不远处巷子口停着一辆乌木马车,低调而不引人注目,穆原溪视线透过纱帘,平静地看着他们。

“那车里的是林氏阿沅?”

侍女点头确定道,“是,奴婢前些日子在街上碰见过忠定伯府的几位姑娘与她在一处。”

穆原溪脸上浮了淡淡笑意,“果真和林渡远很像。”林家出美人,可美人性情不一,这姑娘家看着就比那臭男人好相处。

她愉悦地想,总算被她找到突破口了。林渡远啊林渡远,你以为你躲在清州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么?

“跟上去,小心些,别被他发现。”

车夫一扬马鞭,马车慢悠悠地走起来,跟前面的轻车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行了大半个时辰,马车才堪堪到了城外落梅山下,可前路就不好行马车了。山下也有种梅树,一片红粉灿烂,仿若云霞。

林潮勒了马,皱眉看着前方狭窄的山道,下马来到马车边上道:“阿沅,前方路不好走,我们不如就在这山下看看?这里也有梅林,就是看不到雪景。”

阿沅也知道前方不宜行马车,但她原本是抱着能看雪中梅的希望而来,自然不想在山下将就。借着阿兄的手臂,她跳下马车,往四周看了看。

这日子还专门来城外看梅花的人并不多,至少目之所及并无人影,安静得很,空气中散发着幽幽的梅香,沁人心脾。

“阿兄我们走走吧,要是我走不动了,你就背我好不好?”对着自己亲兄长,此时不压榨更待何时?何况她这次只是出来游赏,不必像之前到千门寺求佛那样需保诚心,一步一步爬那石阶。

难得看见小妹对自己撒娇,林潮一时间心软如水,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

阿沅初时行在山道中还兴致勃勃的,可走了一刻钟之后就不行了,爬山体热,她后背漫上一层细汗,额前碎发也湿了几缕。不过气色看起来确实好了很多,红彤彤的脸颊像是苹果一般。

“阿沅,要不要背?”

她求之不得,很快爬上了阿兄的背。阿兄虽是文人,但平日里也常有骑射训练,肩背宽厚,趴他背上十分有安全感。

可就算林潮身体强健,背着她爬了许久山也有点吃不消,冬日衣袍又厚,生生将阿沅增重了几斤。

“我以后可不敢再带你看梅花了,若每次都要阿兄背,阿兄迟早得累死。”他喘了口气,忽又道,“不对,我家阿沅都是大姑娘了,阿兄可不能再背你了,你快下来!”

阿沅扒着他肩膀不动,“怎么不能背?你以后还要背着我出门呢。”她说的是出嫁之时,新娘要由兄弟背到花轿前。

林潮笑道:“你一个小姑娘说这事,羞也不羞?不过你说的也对,那应该是阿兄最后一次背你了,往后就让阿让背,他功夫好,背你肯定稳。”

阿沅顺手在小路边摘了朵梅花,恶作剧趣味一来,簪在了阿兄的髻上。不过说到程让,她想起点事来,“他之前也说过带我出城看梅花呢,没想到还是阿兄先带我来。”

林潮闻言得意道:“果然还是阿兄对你好吧,阿让就知道说空话。”他心里对程让鄙夷了一顿,心情一好,背上的阿沅都似乎轻了点儿。他掂了掂,抬起头来准备再自夸一下,却没想到一眼就看见前方半山亭里几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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