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日头西垂,一日光阴又要过去了,阿沅问她:“程让今早出门时有没有说他今夜什么时候回来?”
留夷摇头:“未曾。”
算起来,阿沅已经有四五日都没见到自家夫君的面了,当真是独守空房。她侧头看看旁边面容始终清冷的留夷,忽然问道:“留夷姐姐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留夷眉头揪起一个小褶,嘴里道:“心上人?那是什么东西?”语气极为不屑,显然毫不心虚、十分坦然。
阿沅心里一松,没有就好,看来江三郎还没有上位。
“那你与江三郎是怎么回事?”她这下是纯粹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发问。
“江三?”留夷重复问了一句,然后才回想起来,“哦,他啊,那个厚脸皮的小子。他要寻我拜师学功夫,我本来没答应,但他死皮赖脸赖着,又给了许多银子,我便答应了他指点一二。”
阿沅好奇:“他给了多少银子?”难以想象像留夷这样视钱财为身外物的人都被打动了,江见杞这么有钱?她承认有一点嫉妒,她觉得自己好穷。
留夷语气随意,想了想道:“应该是他全部身家吧,把人都卖给我了,一辈子免费劳工,我觉得挺划算的。”
阿沅惊了,江见杞这么豁的出去?但看留夷姐姐还是不解风情的样子,她竟然有点同情他,整个人都送出去了,人家还是以为白得了个劳工,心里想的还是划算与否。
“可是……留夷姐姐你不觉得不对劲吗?他给那么多银子,还卖了身,就为了拜你为师?”姐姐你要警惕啊,江三他就是图谋不轨!
留夷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我银子都拿到了,管他什么目的,反正他又打不过我,也占不了什么便宜。姑娘——什么时候回府?我有些困。”
阿沅奇道:“你昨夜做什么去了?”
留夷眼神蒙蒙地看向前方,语气慵懒,面带嫌弃道:“教江三习武,教了大半夜,真是块朽木。”
竟然是大半夜教习武吗?阿沅正要追问,左肩忽然被人一撞,身子往右歪倒在了留夷身上,留夷眼疾手快扶住她,抬眼看过去。
穆高泽正要伸出去扶人的手一顿,十分自然地收了回来,轻勾起嘴角道歉:“不好意思,是本世子没留神,撞到了程夫人。”
阿沅转身看去,她正经过一家酒楼门口,穆高泽正从里边出来,正巧撞到了她。真有这般巧?她不信。
“穆世子。”她淡淡地打了声招呼,看见周边已经有姑娘停下来看他们,她又点了点头便提出告辞。
穆高泽却拦住她道:“程夫人且慢,撞到了夫人,本世子觉得心实难安,不如——”
“不必了。”阿沅打断他道,“世子有这份心便足矣,还请世子以后在路上多留些神,免得再撞到其他人。”
这穆高泽当真以为她不知道他是故意的?
她正要转身便走,酒楼里又冲出一人,一身粉衣的姑娘行色匆匆,看见门外站着的男人时才缓和了些:“世子走得好急,我差点跟不上了。”
她扶了扶鬓边的金钗,终于看见男人身边还站着个娇小美人,她心里打了个突,难道世子刚刚就是因为看见这美人经过,才匆匆离席下楼的?
她凝神看过去,这一看又松了口气,这美人梳着妇人发髻,世子再怎么样也不能接一有夫之妇入府,大概只是瞧着一时新奇罢了。
阿沅只扫了一眼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在心里想什么,面上便露了些不满,讽道:“看来世子还与佳人有约,我这就不打扰了,告辞。”
她前些日子便被普及了这位世子的风流韵事,兴阳城里好些未婚姑娘都去过城主府里一日游,他还流连秦楼楚馆等地,作的诗写的词都被集成了一本册子,在朔州许多城里都有流传。
阿沅最瞧不上这等人了,仗着身份高贵,便肆意玩弄姑娘们的感情,不过是渣男一个。
她不耐烦再牵扯下去,拉了拉留夷的袖子,正准备走开,肩头上突然抚上了一只手。她一惊,身子迅速一扭,但肩头那只手竟用了力,牢牢压着她。
“穆世子!”留夷眼神一凛,直接上手劈过去。穆高泽敏捷地收回手,两人的手在空中擦边而过。
肩头的力气突然卸去,阿沅身子不稳踉跄了下,心念急转间,她顺势往地上摔去。今日这定阳王世子摆明了是要在众人面前坏她名声,既如此,别怪她不客气了。
“啊!我的肚子!”她半坐在了地上,双手按在腹部,表情极为痛苦,眼眶迅速变红,“世子这是何意?我夫君正在城外抗击蛮族,世子竟这样待他的家眷?”
留夷一惊,赶紧将人抱起身,正要狂奔回府,腰上便被戳了一下,她恍然,哦,这是要栽赃陷害。
穆高泽也是一愣,看她双手按在肚子上,心里冒出些不好的预感,这是小产的征兆?不会吧,他都没用力推,就松手时顺势推了一把,就这么把人推小产了?
这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不好?
周围人嗡嗡地议论开来,有经验的妇人都说要赶紧请大夫。
阿沅赶紧狂戳留夷腰部,留夷面上一冷:“世子今日所为,我必会报予我们将军知晓,世子还是在城主府里且等着吧。”
扔下这一句威胁,她抱着人就匆匆往将军府跑。
围观人群顿时明白了,这位夫人的夫君就是守城的程大将军,没想到定阳王世子竟失手把将军夫人给推到了,这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看将军夫人那样子可是怀着身子呢,世子真是造孽!
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穆高泽难得黑了脸,就那么点力气,怎么可能小产?没想到这女人跟她夫君一样诡计多端,竟敢陷害于他,坏他名声,且看着吧!他倒要看看程让会不会上城主府来!
他冷着脸转身,他原本只是想在众人面前与那女人拉拉扯扯,按照计划,第二日这兴阳城里便该传出些流言,说他又染指了有夫之妇,依他风流的名声,这流言只会越传越真,程让与他夫人聚少离多,不信也得信,而且他周围的人也会逼着他相信。
呵居然被女人摆了一道,他不甘心地冷笑一声,眼眸深处如寒冰。
林沅,我记住你了,你最好以后都躲在将军府里不要出来。
长风在暗处看了这么一场大戏,差点没笑出声来,将军夫人可真狠啊,演的跟真的一样。看得他心里一抽一抽的,生怕她真摔掉了小公子,嗯,如果真有了的话。
看夫人已经顺利入了府,穆世子还留在原地被众人指责,他呵呵一笑,迅速往城外飞掠而去。
“将军将军,你猜我刚刚看见什么了?”
程让从布防图里抬起头来,看见是他顿时拉下了脸:“不是叫你看着夫人的吗?来这儿干什么?”
长风不惧他的冷脸,还要凑上去道:“今日夫人干了件大事!”
程让皱眉:“什么?”今日阿沅应该是去茶楼听说书了,难道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