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萱萱沉默了。
辛易晴安靜了一會兒,又說:「假設,我真的能夠一直保持一個平穩的成績,然後還到了一個不錯的學校,不錯的專業,我就一定可以改變什麼了嗎?」
武萱萱說:「我不知道。」
「我覺得是不會。」辛易晴根據自己就業後的真實感受判斷。
武萱萱偏頭看她,問:「你為什麼可以這麼武斷?」
辛易晴不自覺停頓一下,她兩手十指勾纏,往反方向拉了拉,然後鬆開。
「你親戚家的那些孩子不就是這樣嗎?」辛易晴說:「好像是每個人都過得挺不錯的,可到底是怎麼不錯,也沒有人能詳細告訴你。」
「既然這樣,那我就認為他們過得只能說是比我們現在好一點。可是,」辛易晴嘆了口氣,「一個人出去闖蕩,不管怎樣都不會很輕鬆的吧。」
武萱萱點頭,「也是,是這樣。」
她又重新開始捋那片樹葉,卻在手指拂過的動作間感受到了有些輕微的喇手。垂眼去看,她發現那片樹葉上面已經遍布掐痕。
靜默了一會兒,她丟下那片樹葉,轉而拿起了另外一片,繼續在手上捋。
「而且,人都是會老的。」辛易晴說:「如果有一天,你那些煩人親戚生病了,他們的孩子又能做什麼呢?」
「他們在外面早就有了自己的生活,可能也拿不出來多少錢,到時候又有中年危機,他們也不敢總是請假。」辛易晴笑了笑,「你那些煩人親戚可能會逞強說沒事,但是你會信嗎?」
武萱萱發現她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又開始掐手上的這片樹葉,這片樹葉同樣變得掐痕斑斑。她兀地停住手,說:「不會。」
「但是現在我們還小,也沒有自己的生活,的確是不會相信。」辛易晴聲音里突然有些哽咽,「可如果我們年紀上去了怎麼辦?」
她清咳了幾聲,「尤其是在大城市裡面看到了別人從出生就比我們優越好幾倍的生活,真的不會對自己的父母有埋怨嗎?到了那時候,會不會就乾脆裝傻直接信了?」
「人都是自私的。」辛易晴說:「我不敢考驗人性,哪怕是我自己的。」
武萱萱感嘆道:「你都把我說怕了。」
辛易晴笑了笑,「我自己也怕。」
「所以我有時候會想,假如我自己能平庸一些,我爸媽大概也不會對我有那麼多的期待。」她輕聲說:「能不能成為一個能幹大事的人有什麼啊。咱們桉賢雖然是個小破縣,但是該有的東西也都有了,我能留在這裡陪著他們不是也挺不錯的麼。」
「至於他們生病之後的醫療費……」辛易晴苦笑道:「不管怎麼樣我都是拿不出來的,但如果我就在桉賢,我至少可以陪在他們身邊。」
「但是這和你是不是優秀沒有關係。」武萱萱說:「只要你想留在這裡,你就可以留在這裡。」
「你覺得可能嗎?」辛易晴平靜地反問:「當你有了往上發展的可能,你會甘心不去嘗試讓那個機會在你眼前消失嗎?」
武萱萱又一次沉默下來。
在她右手邊,已經放了六片被指甲掐過的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