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這才停了嘴,注意到了牧野身下的那匹玄馬。
「哎喲!」白髮老人一拍手,一跺腳,手里的樹枝啪嗒掉在地上。
「我怎麼老糊塗了!」老人的眼裡熱淚盈眶,遙遙地望著牧野越來越遠的背影,「那就是牧野將軍啊!」
沒了鬼面,他怎麼能就不認得了呢。
老人抱住孫兒,壓著他一起朝著牧野離去的方向跪下,他蒼老沙啞的聲音顫抖著,喊道:「娃啊,咱們馬上就能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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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寒持續得比往年都要久,明明已是三月,繁河依然是冰凍的,沒有融化的跡象。
燕都下了一場春雪,將整座城覆蓋在皚皚白雪之中,好像一座死寂的墓穴。
被困在城中的燕都人沒有禦寒的衣物,值錢的東西都被殷奴人搶走了,他們只能像牲畜般擠在一起,彼此取暖。
莫日極也厭倦了一個時辰殺十人的把戲。
太慢了。
看來牧野並不在城中,若是在城中,他一個一個宰殺百姓,牧野竟能夠躲在百姓的後頭不出來,便太叫他失望了。
如此對手,也不值得莫日極千萬金的賞賜。
春分這一日,莫日極下令,活埋所有剩下的燕都人,血祭老單于。
巨大的祭坑挖好了,就在燕都的城樓前。
祭坑長寬足足各有十丈,可即使如此大的祭坑,也依然埋不下所有的人。
殷奴人斬斷了霽國人的手腳,砍掉他們的頭,往縫隙里塞。
祭坑內外血流遍野,到處是撕心裂肺的哀嚎,孩子的哭聲,女人的尖叫,恐懼至極之時,甚至有人瘋了般大笑出聲。
殷奴人升起了火堆,空氣里瀰漫著烤肉的味道,肉是從霽國人身上新鮮割下來的腿肉和心臟。
莫日極背對祭坑,面向城樓,高高的城樓之上,正中央處懸掛著一顆頭骨。
眼睛上的兩個窟窿深不見底,好像黑黢黢的洞穴。
老單于在燕都的城樓上懸掛了五年,經歷風吹雨打。
他被當時只有十四歲的牧野割下了頭顱,令他們的部落度過了一段極為艱難的時日。
「可汗,海東青傳來信,霽朝出兵了,帶兵的是牧野。」
莫日極抬起手,向後揮了揮。
那海識趣地低頭退下。
凜冽的北風颳過,骷髏發出森森的異響。
莫日極和骷髏長久對視,他抬起右手置於心臟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