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是看总共需要为几位皇子采选, 另一方面就是看当时主持着采选相看的后妃有什么样的侧重与想法。
以宣帝朝而论, 这次采选可以算是十分有策略与想法的, 当然, 随后也带出了很是出人意料的结果。
六月三十,所有的秀女名录上报,京外的四品以上官员的未婚之女也大部分都到达京中,而京中的官女则是报上了名姓年龄父母身份等等。到了七月初五当日,所有的候选官女都到宗景司为选秀专门预备的景泽苑报道,不准带丫鬟仆从,只能带少许的衣物首饰,所带之物都要经过宗景司翻检查看,才放在写好各人名姓的衣箱之内。
此番报上的官女名录原本有三百余人,但其中已经有婚约之人就有一小半左右。这一小半在报上的时候也要将婚书与媒妁姓名、订婚日期一同报上,以证并非故意避开采选,宗景司在核查之后便将其中大部分直接登记除名。
所以七月初五这日到景泽苑的官女便只有一百六十五人,经过三日的初选,又按着高矮胖瘦,容貌端正,口齿清晰,识文断字,行动端庄等等要求除去了四成左右。
到得七月初十,当这一批经过初选的秀女被送到宫中进行复选,由皇后与丽妃并其他后宫妃嫔一同参看再选的时候,只有一百人不到。这次每个人都会回答皇后或者其他妃嫔一两个问题,从而再去掉大半官女,只留下四十几人左右,以备最后的甄选赐婚。
到这个时候为止,所有跟荀家与明家或直接或转折有关系的三亲六故姑娘们都还仍旧在备选之列。明锦柔与齐珮自然不必说,文若琼文若瑶姐妹,以及那位其母在昌德伯府跟明华月与俞菱心正面对上的邓太太侄女邓紫芝也在。
以容貌和家世而论,这些姑娘仍旧备选,倒也是预料之中的。而整体选秀进行到此时,也仍旧是中规中矩的没有出什么问题。
然而就在复选开始之前,宣帝却忽然给了中宫一道口谕,要文皇后“务必以慈母之心不偏不倚,为诸皇子择选贤妻,以承宗庙”。
要是真的帝后恩爱,这句其实就是个场面话,并无什么实际的意义,但自从长春宫丽妃向皇后叩头认罪,自请贬谪而重得帝心之后,后宫的形势又再次微妙起来。
看上去似乎后妃和谐,尊卑分明,然而实际上文皇后却是被架到了火上。宣帝对丽妃每多一分怜惜,同时也会对文皇后的“贤德大度”多一分的要求。
于是在这样的压力之下,文皇后就选了一个前朝曾经用过的法子,传旨举办一场宫宴,同时传旨邀请公卿宗亲的命妇入宫,将这场赐宴作为最后甄选的方式。
说起来这其实是很有道理的,一般高门相看儿媳,往往也都是在两家来往之中,或者有什么节庆饮宴之时,观察那姑娘的行动言谈,待人接物,是否大方得体,是否端庄有礼。若是宴席之间有什么小小的变故冲突,其实反而更好,就能看出那姑娘遇事是否轻易惊慌,当场如何应对,事后如何议论等等。
在前朝那些不曾正式选秀的时候,也曾经有后妃邀请几家看中的宗亲或者官员女眷入宫赐宴,席间观察问询一番,之后就定下了皇子的妃嫔人选等等的例子。所以文皇后这个做法算是有例可循,虽然麻烦些,但也十分用心。
宣帝对此非常满意,难得地亲自驾临昭阳殿,拉着皇后的手又是嘉许又是称赞,表示文皇后肯为了三位皇子这样仔细选妃,不愧是母仪天下之人,贤妻良母的典范。一时间帝后和谐,大盛天家的和睦光辉简直到达了天旭朝的顶峰。
然而这场用心的赐宴,很快就成为了天旭朝的另外一种典范。
其实严格地讲,宴会的前半段还是非常美好的。在惠风融融的七月下午,已经消散了几分夏末的闷热,而初秋的阳光与清风还远没有任何的寒意,千鲤湖畔的御景东苑正是兰桂芬芳,香花灿烂的美景盛时。
预备最后甄选的官女们六人一席,一共排了八张席面。而有幸进宫参与这场赐宴的命妇倒是不太多,只并未送选的公卿命妇才能参与,文安侯府因为荀滢没能参选,明华月与俞菱心婆媳便十分有幸地入宫见识了这一场盛会。与其他命妇一起,十人一席,排了四席在另外一侧。正中自然是皇后、丽妃、聂昭仪,以及其他几位资历深但没什么圣恩的妃嫔,以及三位皇子,一共分了四席。
这样的排场算是很不小了,尤其是除了后妃之外,又有宗亲命妇在场,又有三位皇子亲临,那些平素不在京中的官女,稍微紧张一点就能看出来不自在。而明锦柔齐珮,以及朱家送选的朱二姑娘、朱三姑娘这种见惯大场面的则要淡定得多。
而且这场赐宴之中除了安排好的歌舞观赏之外,也给了这些官女机会,自己决定要不要当众展示一下自己的琴棋书画等等才艺能力。
于是到了赐宴的中段,真的有来自渝州和江州的官女出来弹琴献舞等等。只不过后妃和命妇们虽然都是含笑看着,甚至赞赏了几句,心里却都是暗暗摇头的。
其实这个机会完全就是个陷阱,若是给皇帝选后宫妃嫔的时候表现一下倒是可以的,因为不管贵妃贵嫔还是昭仪淑媛,除了皇后之外都是侧室。既然是侧室,那么歌舞才艺取悦帝王便是应该的,多多益善。
可给皇子选王妃就不同了,谁家的王妃会当众献艺?这几个姑娘便是能中选,估计也就是侧妃甚至良媛了。
这个过程里,命妇们的心思也是各异的,虽然所有在场之人家中都没有直系女儿送选,但京中姻亲关系盘根错节,完全撇清是不可能的,总是有一些表亲或远亲是待选的。比如俞菱心,其实跟在场的三个人都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