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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朱员外那件事,她不过是多收了一点点银子,他就说起领别人胡闹,他在妓馆千金买一笑时,连眉毛都不皱一下……果真是宽以待己严以待公主。

周大将军可猜不到三公主心里那些小九九,只觉得这菊花清茶有股子清雅甘甜。就像倒茶的那个人,笑起来娇艳可爱,让人瞧着舒服。正品着茶,鼻息间忽然传过来一阵恶臭,周璟不由的转身看了看旁边。

只见那小东西,一边看着激烈的斗龙舟,一边斗志昂扬的磨着臭墨,大约是墨质太差,似乎用手指捻了捻,莹白的脸蛋儿上都抹上了那臭烘烘的下等墨。

周璟看了她几眼,觉得这斗龙舟也是看乏了,便撩起前裾出了凉亭。

待车架回到公主府后,录册礼官坐在阴凉的榕树下记录着什么,周璟提起他手下的书卷,淡淡道:“录册礼官除了记载公主日常生活还有要做什么?”

礼官看到周璟脸色不悦,又怕他扯坏了典记,便恭顺道:“录册礼官除了记录公主日常起居,还要向内户部递折子,根据公主的需要及时调整月例份银……”

周璟闻了闻袖上臭烘烘的墨气,将那典记一手扔在了泥沼里,“向内户部递折子?你这典记记了不少,折子却一本未递,公主府外面修的阔实,内里却穷酸至极。若皇上知道了还以为本将军故意为难公主,你这录册礼官是想继续做,还是?”

他冷睨了录册礼官一眼,黑色的长靴稳准的踩在那厚实的典记上,日头灼热的炙烤着,录册礼官额头上猛地滴下一豆大的汗珠子。

纨绔的心思你别猜,纨绔权臣的心思就更别猜,录册礼官抹了抹额头的汗,一个折子递到了内户部。

内户部倒是忙的手忙脚乱,库房里的紫珊瑚、紫檀木椅、金镶玉花鸟屏风……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拨到了三公主府。

甄明玉刚看龙舟回来,一推开门,就被房内的紫红色纱幔,精致的博古格,檀木书桌上摆着上好的香墨,那磨没了毛儿的毛笔也换成了一等狼豪笔。内户部的太监端着百两白银谄媚的朝着林雯说内户部忙,一时间没顾上三公主府,这是积攒下的月例份银……

这趟龙舟竟看回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公主府,三公主摩挲着带着新嫩毛儿的湖笔,沾着顺滑的香墨,流畅的给吏部主事嫡长子写下了解决办法。

待她进净室沐浴时,却见婆子们端着曹氏医馆买的贼贵的银杏香胰子,甄明玉看到木桶里那些飘来飘去的花瓣,不由的唏嘘一阵,父皇这又是受了哪阵邪风,竟然想起她这个不起眼的公主了?

不过周大将军今儿还说不许领人胡闹,若是他见了指不定以为她又收了多少银子呢。

如今这屋里修葺的这般富丽堂皇,连洗澡水都撒上了曹氏医馆专卖的香花,这下真的要被父皇害惨了!

嘴里念叨着修身齐家,身子却舒舒服服的泡在了香喷喷的露花水中,甄明玉捧起花瓣嗅了嗅,缓缓道:“来如风雨,去似微尘……嫁个纨绔倒也不错。”

第9章

待端午节过后,甄明玉正坐在窗边看细雨,就见湘云轩和金玉轩的人捧着首饰和罗裙立在门口。

一张薄薄的折子,却让整个内户部忙的不可开交,库房里那些上好的珍玩和摆件都快马加鞭的送了过来,本来金玉轩那边是赶着做户部侍郎夫人的步摇,可是听说了这件事后直接放下了手头所有的活儿,工工整整的打造了一套红宝石蝴蝶簪。

那蝴蝶簪在发髻上十分惹眼,甄明玉坐在妆镜前看了看光彩夺目的流苏,西唐繁盛时的公主都是这般打扮的。但是这般明艳的头饰,定惹得那些后宫妇人议论,甄明玉觉得不能像往常那般安静的看单子,心里便唏嘘一阵。

到了继皇后寿辰那日,清秀温婉的三公主弯着唇看着宫女拔河,对面的周驸马瞧见后,不由的展眉一笑。

这次继皇后寿辰办的极为隆重,不只是外封的皇子、郡主回了上都,就连前朝贬黜的左丞相萧良弼也回来了。

萧良弼是先皇在位时亲封的左丞相,后来新皇登基,他被贬黜到灵州,后来又封了朔方节度使。虽说灵州那片地紧接吐蕃,可是那里却是商州购盐的要地。

皇后寿辰,皇子和公主们回来,那是皇家的脸面,他虽说曾任做左丞相,可是离京多年,朝中那帮老臣都快把他给忘了。

如今西唐已不是当年,能做节度使,那便是土皇帝,他们便是逢上了宫中的大事,也只是派人进贡一些贺礼,断然不会放弃那逍遥的日子。

可是这萧良弼却风尘仆仆的带着人从灵州赶了回来,还带了许多灵州的名贵药材。

他穿着一件墨色绸衫,高束的青丝里掺了些白发,倒是那双眼睛,看上去炯炯有神又刚正不阿。他被安排在最末席位上,甄明玉看他一双炯亮的眼睛里压着被嘲弄后的怒火。

别人看他不受重视都避的远远的,倒是周璟直接端着酒壶坐在了萧良弼的一侧,一边斟酒一边道:“萧丞相果然是中正,守灵州多年,想当年吐蕃唯一没攻下的便是灵州。来,喝酒!”

萧良弼举起就被,脸色和悦的说了几句灵州的边塞城防,不过更对这个新晋的驸马刮目相看,都说他是西唐第一纨绔,可是这胸襟却非一般人比拟。

那些朝臣看到周璟和这遭贬黜的朔方节度使饮酒,一时间便放下了心房,也端起酒杯朝萧良弼敬了敬酒。

这萧良弼在前朝是左丞相,为人刚正不阿,先皇在位时这位可一直都是冒死直谏,先皇虽说烦他,可是整个西唐却再也找不出这么一位忠正的了。后来新皇登基,他上折子力谏新皇不要沉迷女色,结果就被贬黜到灵州了。

待宴席散了,甄明玉便起身去了御花园,周驸马破天荒的竟体恤起妻子来,跟皇上说她腿疾不可拘着,让她到御花园里纳凉,顺便和朔方节度使的夫人叙叙家常。

萧良弼不爱女色,娶了个妻子才不过两年便得了痨病去了,到了三十岁上娶了另一房夫人于宛白。这于宛白生的艳美端丽,尖尖的脸蛋,一双似水的清眸,讲起话来又娇又柔,性子也娴静温柔,想必深得萧良弼宠爱。

她本来在御花园听别的命妇说话,见到三公主过来,便提着裙子缓缓的行礼,“多年不见,三公主可好?”

甄明玉朝她一笑,拉着她的手道:“你个没良心的,去了灵州,一封信都不给我写,我道是萧良弼把你扣押了呢。”

于宛白听她这般讲话,不由的掩唇一笑。

因着命妇来朝可以在上都住几天,甄明玉便邀请她去公主府,毕竟公主府也修葺的齐整了。隔了一日又去了半翠坊巷御街,看着那御街旁的桃李梨杏,甄明玉朝于宛白道:“身子可是有消息了?”

于宛白脸色一红,垂着头小声道:“不足两月……说是男婴。”

甄明玉差人到了李家分茶买了些上都人爱吃的肉饼,将热乎乎的肉饼递给于宛白道:“灵州靠近吐蕃,风沙也大,实在不成到了分娩时就回上都,我让驸马请些太医过来。”

于宛白温婉一笑,看着御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道:“原本灵州的确贫苦,但是夫君勤勉,灵州如今开了许多盐井,财物也颇为丰饶。”

甄明玉看着她眼睛里的华彩,不由的应了一声,灵州多盐井,如今西唐不收盐税,民间百姓多半买灵州的井盐。若是灵州卡住井盐,大幅的提盐价,商州紧接着就能淡出个鸟了来,到时候父皇若是犯了庸病,驸马光用盐政就能逼死尚阳宫的三千人……

周璟如今并不知三公主已经思量起淡出鸟来这些事,只是他先给刚正的朔方节度使下了套。

刚正不阿的萧良弼立在俊倚桥上,一双炯亮的眼睛紧紧的拧着,“商州刺史中饱私囊,的确该死,可是没有皇上的旨意,将军要动他,难免遭人非议……再说灵州井盐本来就是为民,若是我肆意卡住盐政,治他自然是轻松,可是商州的百姓……”

周璟听到萧良弼的话,唇角不由的弯起来,这老东西倒是油滑,他指着远处的湖水,淡淡道:“萧大人勤勉清廉,本将军敬佩。不过萧大人可知道商州刺史如今正开挖新的运河,还与平卢节度使通了信,要大量购进他的海盐,到时候萧大人的井盐便再无用武之地。再说,商州刺史可是个风流种子,我每次去妓馆每次逢见他,他倒是时常提起您的夫人,说尊夫人尖尖的脸蛋,小小的脚,皮肤不仅白还滑不溜丢的……”

萧良弼听到这句话,脸色一下沉了下来,一双铁拳猛地砸在石栏杆上。

他原本以为这周璟这是个靠着父辈的草包纨绔,却不想却是一肚子黑坏,这件事便是西唐也没几个人知道。

其实他的原配是潮州人氏,来到府里不过两年便病逝了,他又不喜女色,所以后宅一直荒着,只有一个通房,也没生下孩子。

后来他来到上都,被封了左丞相,一次偶然看中了在扑蝶的舞姬,谁想这舞姬却是商州刺史故意送进宫里来的,商州刺史想让这舞姬吹吹娇软的枕边风,好让他的仕途之路顺风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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