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都到了这里这么久了,茂竹跟苦竹怎么都没个反应呢?”
“莫不是他们就那样被这两个人随意找一块地方种下,不在这里吧?”
“说的什么呢?你们没见茂竹和苦竹两人的气息都还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吗?虽然稀薄了点,但也绝对不是被种到哪里去了。”
“咦?好像是啊,那他们回到了这里怎么也没跟我们打个招呼?嗬,难道是被关起来了?”
“难不成……难不成他们都被打灭了灵识?”
“不会吧,竹主可还在这里呢。如果真被打灭了灵识,看竹主不将他们抽飞出去。”
老竹们悠悠然地看着新竹们七嘴八舌地猜来想去,各种猜测层出不穷,甚至越想越离谱,看得他们在一旁险些没笑到将自己身上碧青碧青的竹叶子晃落在那狂风中。
一直等到他们笑够了,这些老竹们才慢吞吞地平稳呼吸,插话道:“急什么呢?等那两个人类修士比完擂台赛,总是要来见竹主的……”
要来见竹主的……
新竹们还没从自己乱七八糟的猜测中回过神来,便就听得那么几个词在耳边回响,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怔了片刻,才各自惊呼出声。
“什么?!要来见竹主?”
“他们什么人?!不过就是两个人族幼崽而已,有什么资格见竹主?”
“就是就是!人族的幼崽,哪怕得到了茂竹和苦竹他们,也都是人族的幼崽,有什么资格来见竹主?”
也不怪这些新竹们反应这般激烈,作为自诞生灵识起便生活在这无边竹海中受竹主庇护的异竹,在他们心里,除天地外,竹主是至尊至贵的存在。不管是谁,都及不上竹主在他们心中的地位,甚至连他脚边的尘埃都比不上。
竹主一直安居无边竹海之中,深居简出,鲜见外人,便连他们这些同族,也仅仅只在生出灵识尚且懵懂的那一刻见过他。如今不过两个人族的幼崽,居然就得到觐见竹主的资格,这怎么不让他们觉得激愤?
老竹们也都对新竹们的心情颇为理解。事实上便连他们的心情,自见到那两个人族幼崽出现在清净竹棚里,不,甚至是在更早之前,在他们刚刚到达万竹城的时候,到现在,也仍未彻底平复。
但岁月给予了老竹们智慧。这份智慧足以让他们更看清掩藏在世事背后的暗流。
自佛门在景浩界大兴,人族实力暴涨,曾经占据景浩界各处地界的妖族或被扫灭或被驱除。时至今日,景浩界里除了零星几只灵兽之外,再无妖族踪迹。便连人族所谓的历史里,妖族的存在也被尘封。
人族是现如今景浩界的主宰,在人族族运未绝之前,人族也会一直主宰着景浩界。而那两个十年前还只是少年的青年,除非半途陨落,否则便将主宰整个景浩界人族。
竹主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在十年前将茂竹和苦竹送了出去,除了借助那两个人族幼崽的力量培育茂竹和苦竹外,也是为了结下一份善缘。
当然,这些话双方心知肚明即可,不用明说,也不需要广而告之。
是以老竹们对视一眼,纷纷出言岔开话题。
“你们这些小辈都在竹主庇护下生长,又如何知道茂竹和苦竹在外头生活的艰难?”
“就是,你们看那两个人族幼崽如今实力不怎么样,辈分更低,一看家底就薄,怕是连灵脉灵穴都没有,又怎么能让他们扎根生长?”
“竹主容他们入竹海,为的必也是茂竹和苦竹。”
“不过等到那两个人族幼崽成长起来,家底增厚,各种资源匹配……那个时候,怕就是你们赶不上茂竹和苦竹了。”
新竹们听了,有些觉得有理,有些又觉得不可能,当下又是一阵闹腾。
竹主看了一眼竹阁外格外热闹的一众异竹,摇了摇头,转头又一次和旁边头顶着一片碧玉一般竹叶的童子确认道:“玉竹露都准备好了吗?”
童子听得竹主询问,垂手点头道:“已经准备好了。一份两千年年份的,一份一千五百年年份的。”
竹主点头,又看了一眼灵竹城里的天剑宗和妙音寺的清净竹棚,似乎能够看见坐在清净竹棚里的那两个青年修士。他略一沉吟,又交代道:“等到这些人进入竹海的时候,你就领了他们两个人进来,坐得一阵就送他们离开吧。”
童子应了一声,又低声询问道:“竹主,你还见他们吗?”
竹主摇摇头,声音里的情绪浅淡近无:“不了,且等他们长成以后再说吧。”
童子想了一想,也是。
那两个人现如今的年岁都不大,在各自的门派里也还只是小字辈的人物,影响力不够,反正茂竹和苦竹在他们手上,总有再见的时候,也不必急在这一时。而且现在就让他们见到竹主的话,反倒显得他们异竹的姿态放得太低。
竹主见童子想得明白,眼中闪过一丝真实无虚的笑意,他伸出手,揉了揉童子头上那一个发髻,在童子抬头看他的时候化作一道青光入了竹阁深处,只留下一句话道:“记得,那两千年份的玉竹露给茂竹,一千五百年的那一份给苦竹。”
童子皱着包子一样的脸蛋看着竹主消失的方向,嘟囔着道:“又是这个样子……”
然而竹主到底是竹主,童子表面上再如何不满,对竹主也是尊崇万分,竹主交代下来的话,他从来都没有出过疏漏。是以在原地站了一会后,童子又再转到竹阁的储存室去验看他准备好的两份竹露,只等这一次竹海灵会结束后分发给进入竹海的净涪和左天行。
净涪和左天行都不知道他们这一次竹海灵会的所得已经被定下,或者说定下他们也不在意。无边竹海里面有价值的东西都是些什么,以他们现如今的修为实力乃至身份地位又能从那些竹子手里拿到些什么,他们根本一清二楚,也完全不想其他人所想的那么渴望。现在的他们,都在全神贯注地为必将会到来的决战做准备。
不过相比于连程沛的擂台赛也不太在意的净涪,还总会分神去关注杨姝比赛的左天行看着就闲散多了。
杨姝的第一场擂台赛遇到的对手是魔傀宗的弟子。
虽然净涪拿了齐以安将他镇入妙潭寺的封魔塔里以至于魔傀宗的青年一辈修士寥落,始终未能再出一位镇压门中诸位骄子的天骄,算是断去了魔傀宗大半的未来,而妙潭寺的清知禅师和魔傀宗的太上长老同归于尽,则是除去了魔傀宗的顶尖战力。这两厢交织之下,不禁破去了魔傀宗崛起的希望,更生生斩去魔傀宗大半实力,使得魔傀宗实力在魔门各宗中垫底,只能在魔门各宗垂涎欲滴中苦苦挣扎求生,但不得不说,魔傀宗这艘还勉强能有个样子的烂船要找出半斤钉来其实也容易。
现如今站在杨姝对面的那一个魔傀宗弟子,就是魔傀宗拿出来的一根卖相还算不错的钉子。
左天行看了看那个魔傀宗弟子,心里着实有些担心杨姝。
杨姝跟在左天行身边几年,很是开了一番眼界。见了她的对手,也知道这是一场苦战,当下自储物镯子里抱出一个凤首箜篌,向着那个魔傀宗修士福身一礼,道:“杨家杨姝见过道友,道友请。”
那个魔傀宗修士看了她一眼,也还了一礼,沙哑着声音道:“请。”
擂台赛开始,杨姝先就有了动作。
但见她微微低垂臻首,眼睑顺势垂落,又有一丝柔波自细长眼睫处流出,浅浅地落在她怀中的那一具箜篌上,温婉多情。
魔道修士和佛道僧侣一般,也都是在修一个“我”。但和清净克制的佛道僧侣不同,魔道修士讲究放纵自我,在宣泄七情与六欲的过程中窥见自我本性,修得魔道道果。
所以在杨姝那不是有意却胜似有意的意态下,那魔傀宗修士眼前一亮,手上的动作就慢了半拍。
待到他从那一阵迷醉中醒来,杨姝柔若无骨的纤手已经抬起,在她怀中的那一具凤首箜篌上轻轻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