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從來顧不上什麼個性化教學的小城學校里,她這樣的小孩從小就格外討老師喜歡,成績穩定中上,從不惹事,舉手發言,安靜自習,簡直是依著模子長的好學生。但她從來沒驕傲過,反而知道即使這樣也還遠遠不夠。
上了高中之後,她入學第一次月考物理考了八十多分,滿分一百二十,勉強及格。嚴老師知道他們每個人中考考進來的成績,鄭家悅中考物理是滿分。在總結成績的時候,嚴老師頗有深意地盯了她一眼。
「上了高中你會發現,以前的成績什麼都說明不了,後勁不足的人,很快就會被落在後面,尤其是理科,尤其是女生。明年分了文理我不管你,但是只要你在我的班一天,就給我打起精神來,你考得差勁不嫌丟人,我還嫌你拖後腿呢。」
嚴老師那一眼就像一個緊箍咒扣在了鄭家悅的物理成績上,自那時起她每次考試都沒能上一百分,跟她其他科拔尖的成績比起來,物理果然越來越拖後腿。
大家都說嚴老師擅長「鞭笞教育」。不好的她罵,好的她更罵。剛開始的半學期,好多同學不適應,有些女生躲在宿舍哭,第二天被她看出來,又是一頓好罵,更不用說祝安安這種為了遮蓋腫眼睛偷偷化妝,好幾次被揪著頭髮當場洗臉的活靶子了。私下裡抱怨的時候許珍貴總是說,她們仨就是嚴老師最喜歡抓的三個典型。鄭家悅成績好但不夠好,屬於拉一把能進尖子生梯隊的潛力發揮不出來型;許珍貴成績平平態度又不積極,屬於趕一步走一步的隨大流懶惰型;祝安安成績差心思又不在學習上,屬於老師恨不得她早點從自己班分出去的破罐子破摔型。
不過嚴老師給許珍貴的影響就沒有給鄭家悅和祝安安的那麼大。鄭家悅變得焦慮,整天戰戰兢兢,一考不好就恐慌;祝安安越挫越勇,把嚴老師當成了人生勁敵,為了不被她抓到成天打游擊戰。但許珍貴無所謂。她物理也不好,偶爾碰碰及格線,大部分時候都不及格,每次嚴老師話里話外夾槍帶棒地批評她們之後,私下裡她看鄭家悅鬱鬱寡歡,就會漫不經心地說:「……她不是覺得你差勁,她是覺得女生都差勁,女生學不會理科。這不就是偏見嗎?你不用當真。」
「可是成績擺在明面上。」鄭家悅說,「成績不好就是不好。跟男生女生沒有關係。」
「對啊,跟男生女生沒有關係,」許珍貴說,「所以她這就是偏見。」想了想,又說:「也不完全對,她是覺得除了賀堯,其他的人都差勁吧。」
班上有幾個成績很好的同學,包括賀堯在內,他們私下裡能搞到一中每一次考試的理科卷子做,也算是跟人家重點高中同步了,更能清楚地看到自己跟人家的差距。鄭家悅很想知道他們是怎麼搞到的,她很怕文理分科後她物理瘸腿,差距會越拉越大。
午休的時候她跟許珍貴和祝安安倆人一說,祝安安故意陰陽怪氣:「你可不要去問賀堯哦,跟他說一個字,小心老魔頭把你嘴撕了。」
「嚴老師沒那麼可怕。」許珍貴在一旁接道,「她就是抓成績而已,別的只要你不碰紅線,她也不能拿你怎麼樣。」
「紅線是什麼?是她家賀堯的手指頭還是頭髮絲?有人天天碰呢。」祝安安說。
「誰啊?」許珍貴好奇道。
祝安安翻了個白眼走開了:「我已經不喜歡賀堯了,有關他的事不要再來問我。」
「……好像誰問她了似的,都是她自己說的。」許珍貴笑。
鄭家悅並沒有在意她倆說什麼,還是一心想著卷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