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媽媽所有的希望,你是媽媽的命。」她說,「如果你也這麼不聽話,那媽媽還不如去死。」
「你爸那麼渾蛋,只有媽媽拼了命給你一個平靜的生活,讓你安心在這裡學習。他唯一的好就是讓我有了你。要是沒有你,媽媽十幾年前就去死了。要是沒有你,我和你爸可以同歸於盡。
「媽媽這輩子唯一的念想,就是能看到你功成名就,你這麼優秀,這麼聰明,你可以做很多很多別人做不到的事情,將來你想做什麼都能做到。」
「……我想做什麼都能做到?」賀堯記得當他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輕輕地反問了一句。
「……將來,」他媽說,「將來,等你考上了最好的大學,等你功成名就,媽媽就是這個世界上最驕傲的人,到那個時候,你想做什麼,媽媽都不會再管你了。」
「真的嗎?」他又輕輕地問了一句。
「……我說了你在學校不要和余多那種人說話!你不要給我扯別的!媽媽是為你好,還有兩年就高考了!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賀堯就閉上嘴,不說話了。
這兩張面具無縫銜接,在毫無章法的節奏下隨意交替陪伴著他度過了十六年。他不知道他的媽媽在這兩張面具底下,究竟是一張怎樣的臉,也不想去知道,他只覺得恐懼,想要逃離,即使坐在沒有一絲光亮透進來的漆黑房間裡,他也覺得躲得不夠深。
「那就跑啊。跑得遠遠的。」
坐在操場看台後面的牆根下,余多漫不經心地說。她揀一個別人在表白牆畫完後扔下的小粉筆頭,在地上隨意地畫著。
「跑去哪裡?」賀堯問。
「你問我?」余多斜著眼看他,「你要去哪裡我怎麼會知道?」
十六年的人生,他的想像匱乏到即使要做一件最最最叛逆的事來惹他媽生氣,他都想不出來。他媽不讓他跟她最討厭的女生余多說話,他就非要跟她說話,這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叛逆的事了。他以前從來沒敢想過,能跑得遠遠的。如果他消失了,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他這個人了,他媽會怎麼樣?
看他不說話,余多就笑笑,伸出腳把畫的粉筆印抹亂。
「你不敢唄。」
「不敢什麼?」賀堯問。
「不敢跑。」余多說。
「誰說我不敢?」他嘴硬道。
余多又斜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