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金童玉女,多登對,閨女願意嫁,你當媽的何苦要拆散孩子們好姻緣呢?」
婚姻登記處的工作人員們再勸,孟菀青她媽還是沒給她好臉色。「結婚的事先放一邊,你給我先把學上完再說。」
孟菀青灰頭土臉回到家,不僅被她媽訓了一頓,又被她姐訓了一頓。「書都不念了就想成家?我當時想念書都沒念成,你倒好,半點念書的心思都沒有,生在福中不知福。」
「那是你沒考上,跟我有什麼關係。」孟菀青毫不在意地回懟。
沒領成證,她不甘心地拉著陶大磊去照相館,特意拍了張紅底的合影,美滋滋地用塑封裱好,放在枕頭底下,每天睡覺前都要拿出來看上一會兒。陶大磊總要值班,她就總往火車站跑,到站台上去等他,兩人在車上膩一起講話,車都開了才發覺,陶大磊因此被單位嚴肅批評過好幾次。
她媽管不了她,就總跟她爸抱怨把她慣壞了。她爸也沒有辦法,她喜歡的,又拗不過。不過孟菀青心裡明白她媽為什麼不同意,陶大磊父親早逝,她媽一個人住在郊區的老房子裡,身體也不好,聽說陶大磊找了個家裡開廠子的對象,喜極而泣,立刻跟兒子嚷嚷著要搬到城裡來。
「你就是嫌他家窮。」孟菀青說,「媽,咱不能這麼勢利,咱家條件好你就看不上別人。我倆以後好好過日子,吃自己的穿自己的,也不至於要借你多少光,你不用擔心。」
「你說的?」她媽一針見血,「行,你非要跟他結婚,我不會給你一分錢。」
孟菀青立刻蔫了下去。
「姐,媽不會真的一分錢都不給我吧?」單獨和孟明瑋在一塊的時候,孟菀青心事重重地問她。
孟明瑋給上幼兒園的李衣錦打著毛衣,沒吭聲。
孟明瑋結婚的時候,她媽給了她一套房子,就在她爸媽現在住的房子樓上。那時候大家普遍沒有什麼錢,兒女成家的時候嫁妝啊彩禮啊都是令人頭疼的大難題,自然也上演過諸如彩禮不夠女方悔婚啊,嫁妝被公婆私吞給了小叔子啊,親家之間沒談攏價格大鬧喜宴啊等等戲碼,卻從沒見過娘家慷慨到能二話不說給小夫妻出一套婚房的,一時間風頭無兩。親朋好友間傳了個遍,都在說,別看喬廠長平日裡雷厲風行不顧家,對她家這個難嫁的老大可是真上心,倒貼一套房子也要招個入贅女婿進來。
孟明瑋卻絲毫不以為傲,反以為恥。廠子裡每個人都認識她,有新來的不認識,也會有老人告訴新人,她是喬廠長家的老大難,一個跛腳老姑娘。她結婚的時候,她媽那些老同事老員工老朋友全都來了,烏泱泱一幫人,熱情洋溢滿口稱讚,替她媽由衷地感到開心,但她只覺得自己像被剝了衣服遊街示眾的死囚。
她沒辦法拒絕,她沒長相,沒學歷,不年輕,不賢惠,還跛腳,唯一值得娶的一點就是她媽很早就放話說,她的家產將來都是三個女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