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他說,「我回來給你道歉。」
她低頭一看,那是一個瓶子,一個汽水瓶。搬家的那天,周到不小心打碎的那個,她保存了一整個大學時期的那個汽水瓶。
「現在街上沒有賣的了,我從網上找的。」周到說,「可能跟以前的不太一樣,但是是同一個牌子……」
李衣錦接過,轉身幾步走到垃圾桶前,狠狠地扔了進去。垃圾桶可能是剛被清空過,瓶子摔進去發出比想像中更清脆的響聲。
「我不稀罕。」李衣錦說,「如果你來找我就是為了告訴我你去相親了,然後給我這個,那你現在可以走了。」
她轉身走進地鐵站,周到慌忙提起箱子,跟在她身後。
「不是。」他說。
李衣錦一直恨他的隱瞞,他的不坦誠,甚至以分手相逼,他也不願意說出實話。但他心裡知道,就像那個來跟他相親的女孩一樣,他說出實話,只能讓她更加當機立斷地分手,李衣錦也一樣。
「全校同學都知道你。」女孩說,「你是那個殺人犯的兒子。」
隨便兩個人都能七拐八拐沾上關係的小城裡,這樣的秘密又能瞞多久呢?他姑姑以為遠房親戚家不住在城裡,就不會有人聯想起二十多年前的過去,但還是失算了。
「你還有臉來相親,你太可怕了。別再聯繫我,否則我要報警了。」女孩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沒事,姑姑再給你找別人,下次加一條,最好是外地的。」姑姑說。
怎麼會「沒事」?周到想。這兩個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一個給他帶來了童年所有的噩夢,一個給他帶來了學生時代所有的辱罵和歧視,一個活在奶奶床頭的黑白遺像上每年家裡人要去哭祭,另一個在牢里度過半生名字連提都不能提,而他明明拼命掙扎了多年乞求擁有普通人的生活,卻還是在他掉以輕心的時候被一頭拽進深淵萬死不得超生,怎麼可能「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