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衣錦答。「元旦的時候。」
「冬天多冷啊。」孟明瑋嘆道,「那麼單薄的女孩子,多冷啊。」
李衣錦知道,她媽從馮言言,想到了李衣錦,也想到了她自己。
「媽,」她問,「如果重新活一次,你還會跟我爸結婚嗎?你後悔嗎?」
這個問題讓她媽再一次沉默了,李衣錦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聽到一聲悠長深重的嘆息。良久,她媽說,「說不後悔是假的。但如果我後悔了,就沒有你了。那我又怎麼活呢。」
李衣錦翻了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搭在床沿上。
一直以來,她非常抗拒和她媽任何的肢體接觸,當然都源於小時候被打的肌肉記憶。她媽伸手過來,一定不是摸摸她的頭,拍拍她的手,一定是要麼揪著她的衣領讓她滾去寫作業,要麼提著她的耳朵拷問她什麼什麼事情又沒做好。她羨慕陶姝娜和她媽可以手挽手逛街,穿彼此的衣服,看電視的時候在沙發上窩在一起,而她和她媽同一個房間從小住到大,隔著狹窄的床沿默默對望,就像隔著這三十多年的漫長歲月。
她想著她媽坐在窗台上孤獨無助的時刻,如果意外發生,如果真的沒有一隻手伸過去把她媽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她無法想像。
在父親存在卻缺席的她的人生里,即使她對她媽有再多的怨念和憤恨,也不敢想像有一天會失去她。
「媽,我不希望你的生活里只有我。以後,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支持你,好不好?」她說。仿佛知道她媽要說什麼一樣,「周到的事咱們放一放,不理他。咱們先管咱們自己家的事。」
「你又想糊弄我。」孟明瑋悶悶地說,但語氣已經緩和下來,「你知道我現在管不了你了,管不了我也得管。」
「現在是我管你。」李衣錦說。「你讓不讓我管?」
孟明瑋沒作聲,但伸出手,輕輕地拉住了李衣錦的手。
第二天早上李衣錦是全家起得最早的人,按部就班地準備了豐盛的早飯,滿滿擺了一桌。
他們家一家三口這樣正式地一同坐在飯桌前的機會並不多。從小到大飯桌上要麼李誠智喝多了發酒瘋或者沒喝多也發瘋,要麼孟明瑋打得李衣錦嗚哇喊叫,很少能安生地吃一頓飯,後來李衣錦不在家的時候,孟明瑋和李誠智本著眼不見心不煩的原則,就幾乎沒有同桌吃過飯了。
李衣錦對她爸的感情沒有對她媽那麼複雜,或許更多的是困惑。困惑於這個她稱為爸爸的人在她的成長過程中一邊全程失蹤一邊又無法忽略。她媽對她說話的語氣讓她恐懼並且痛苦,而她爸對她媽說話的語氣讓她焦慮並且壓抑。恐懼和痛苦是等待第二隻落下來的靴子,挨完打就放心了,疼可以稍後再疼,但焦慮和壓抑是瀰漫在空氣中潛滋暗長的慢性毒藥,雖然不致死,但卻讓人漸漸不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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