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孟以安的手機就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是孟以安女士嗎?這邊是首都機場。」
孟以安和邱夏衝進機場,遠遠就看見問詢台裡面露出一個小腦袋,頭上戴個藍色蝴蝶結。兩個人飛奔過去,機場的工作人員攔住他們,查驗了證件,還反覆問了不少問題,才打開櫃檯門讓球球出來。
孟以安蹲下身,驚慌地檢查球球全身上下,頭髮衣服鞋子整整齊齊,書包也好好地背著,口袋裡孟以安給她平時以備萬一的零錢也都在,整個人好好的,除了臉有點哭花了,毫髮無傷。孟以安盯著她的眼睛,球球也知道自己闖禍了,抿著嘴一聲沒出。
孟以安繃緊了一天的神經終於受不了了,抬起手衝著球球就要打下去。
球球從來沒挨過打。一來她懂事,幾乎所有的親子矛盾都可以通過商量和講道理化解,二來孟以安從來不喜歡小事化大,只要不是涉及生命安全的事在她眼裡基本都是小事。但這次不一樣。
她的手懸在空中半晌,到底還是沒打在球球身上。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覺得渾身發軟,滿心後怕,忍不住抱著球球嚎啕大哭。
球球被媽媽摟在懷裡,委屈的小淚珠也一連串地掉。
「一開始是值機櫃檯的工作人員找到我們的,小孩說她要坐飛機,」機場員工對邱夏說,「他們還以為是要辦兒童託運,就讓我們來處理,但兒童託運通常都是監護人來辦理,問她監護人在哪她也不說,問她家庭地址也不說,我們就以為是在機場跟家長走失了。廣播了尋人啟事,但一下午也沒人來,我們也不敢放她出去,怕再走丟了。」
「她就一直問她自己怎麼買機票坐飛機,我們跟她說小孩不可以自己坐飛機,她還是一直問。後來我們問出她名字,查了她今年的歷史航班信息,才查到她媽名字電話。」另一個員工說。
「……你要坐飛機去哪啊?!」孟以安扯著哭啞的嗓子問球球。「你是不是拿同桌的手機搜的那些東西?你想問什麼你就直接跟媽媽說啊,媽媽什麼時候不回答你的問題了?為什麼要一個人跑到機場來?……」
球球抽泣了好久,才斷斷續續地說,「我想去看一看。但是我不知道怎麼走……媽媽每次帶我出門都坐飛機,我就想,我要先去坐飛機才行,所以我就來了。」
「去看什麼?」孟以安問。
「網上說媽媽做的那些事是假的,都是騙人的。但是媽媽跟我說的是她們要捐錢給上不起學的小朋友,只要越來越多的人幫他們,他們就能上學,能吃飽飯,有衣服穿,能過上好的生活。我想去看看,他們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些小朋友到底有沒有在上學。」她低下頭抽泣,「我都搜到了,媽媽的網站上有那些地址,但是我不知道要怎麼去……」
孟以安給球球抹著臉,自己眼淚也止不住。邱夏蹲下身抱起球球,球球委屈爆發,鑽進爸爸懷裡就哇哇大哭。
終於回到家已近深夜,孟以安跟班主任老師打電話說明了情況,給球球吃了東西洗了澡,看著她睡下,這才幾近虛脫地倒在沙發上歇息。邱夏也沒回去,出出進進幫著她收拾,孟以安在他經過她的時候拉了一下他衣角,示意他不要收拾了,他就在她旁邊坐下。
兩個人都沒說話,就那樣默不作聲地發了很久的呆,仿佛在平復這一天驚心動魄帶來的後怕。然後孟以安就轉過頭看著邱夏,似乎在等他說什麼,邱夏便說,「什麼?」
「什麼什麼?」
「你在等我說什麼?」邱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