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僕射客氣了。」謝景明垂眸,捏住官袍兩側,抖落官袍下擺水汽,「有話請直說。」
沈昌四周掃了一眼,壓低聲音道:「聖上前些日子召我,言明小兒與墨蘭先生那外甥女洛三娘子有情有義,是為天造地設的一對,不妨迎娶。」
「哦?」謝景明放下官袍,雙手作揖,「那便恭喜右僕射喜事臨門了。」
沈昌緊盯著他的表情,擺了擺手,聲音壓得更低:「然而墨蘭先生昨日遣人送來庚帖,我才知曉,這洛三娘子的閨名,可不得了。」
謝景明抖了抖袍袖,將邊角壓齊,垂著的眸子看不出情緒:「便是如此,此話也不該是湛可聽之言。」
他告了個禮,就要退去。
沈昌煩死了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卻又只得強壓住,匆匆道:「洛懷珠三字,謝侍郎難道不覺得耳熟麼。」
謝景明的腳步頓住,背影僵直。
沈昌剛松下一口氣來,準備施施然再度開口。
不料,謝景明竟轉身凝視他,滿目肅然:「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②。從湛為人臣那一日起,少年謝景明便已死在了落滿蒼頭大雪的垂拱殿前,隨著王昱年一同墜落冰淵之中。」
他拱手作揖:「右僕射,慎言。」
說完,轉身離去。
蒼白天光落在他清瘦的背影上,向內拖出一條長長的、如修竹筆直的暗影,抬腳行路搖擺的袍袖灌滿風,鼓脹起來,甩出一道鋒利線條。
沈昌橫手在腹前,背在身後的手轉捻著,凝睇那挺拔背影。
等人入內靜坐下來,他才轉身繞著長廊離去。
——往樞密院的兵籍房辦事處去。
兵籍房獨有一處居室,是專門留給雲舒郡主辦事所用。
沈昌要找的人,便是她。
窗外細雨飄搖揮灑,天光微弱,她便將窗關了,只開了門,垂下竹簾擋住水汽。
沈昌進來時,撩開竹簾的動靜不大,但也有聲響。
雲舒郡主卻只是垂眸看著燈火下的文書,不曾抬眼看來人。
「唐副承旨。」沈昌只好主動開口。
雲舒郡主依舊不抬頭,將文書批好放下,才慢悠悠回話。
「右僕射前來所為何事?」她拿了新文書攤開,細細審閱,「莫不是又有什麼新政要務,需得我們兵籍房協辦。」
後半句話,她說得頗有幾分嘲諷的意思。
新政出,各部門要協辦的事務繁瑣,還得與高官貴族有衝撞,誰也不願幹這等麻煩事,惹一身腥。
然,大家都怵謝景明那雷厲風行,不講情面的處決,生怕自己與他作對,就成為下一個王昱年,面上都好好配合,私底下每每提到新政,卻不無嘲諷。
新政推行兩年後,國有所得,帝心大喜,嘲諷聲弱了許多,可抱怨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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