靺鞨人經不起消耗,遲早會離開這裡。
對此,王指揮使第一個跳出來反對:「既然靺鞨已經力竭,而我們現在士氣正旺,何不趁機一路驅逐,將靺鞨打回深山老林裡面去。說不準,對方還會後悔招惹我們大乾,奉上歲貢求饒。」
一番話,引得雲舒看他的眼神都微妙了幾分。
這個狂妄自大的傻子,又是唐匡民從哪個角落挖出來暫用的人才。
唐匡民並不喜歡對方的冒進,靺鞨前幾次的大捷,已經讓他心裡有戒備,可他欣賞對方不衰退的士氣,比王魁那一臉「不這樣辦,我們一定會敗」的模樣,要來得令人看著心裡舒服些。
「王指揮使,靺鞨雖已陷入疲憊,可對方大都是騎兵,又控制了城外三面大山,漁陽本就地處燕山南麓河谷地帶,地勢平坦,城外十多里地,一望無遺。他們頻頻擾亂漁陽,趁著夜幕之便,不過就是想要挑動我們出城迎擊,我們怎能上當。」
他們固守在漁陽,等到對方疲憊,自己休息過來,再一鼓作氣驅逐,才是最好的辦法。
「王侍郎,你多慮了,有陛下御駕親征,我軍士氣高漲空前,區區靺鞨幾萬騎兵,哪裡夠我們十二萬大軍吞下。」王指揮使傲然道,「需要擔心的人,應該是他們才對。」
兩人你來我往,爭吵足足一個時辰,依舊爭執不下,各抒己見,誰也說服不了誰。
唐匡民也只安靜聽著,並沒有草率做出決定來。
「好了,兩位卿家的意見,朕已知曉。」他抬起手來,打斷兩人的針鋒相對,「不過目前大軍尚且疲憊,並不適宜追擊。我看,便先按照王侍郎所言,固守漁陽。」
王魁松下一口氣,躬身行禮:「陛下英明。」
「不過——」唐匡民話音一轉,「營州是定要奪回來的,我們大乾不能失去這片豐饒的土地。若是營州徹底被靺鞨奪走,對方便有了糧倉,後果不堪設想。」
也多虧靺鞨出兵在交糧之後,營州所剩糧草不多,才沒有給靺鞨太大的喘息機會。
可——
謝景明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靺鞨收拾十年,卷土重來,難道真沒有一點深思?
他對此表示略有疑慮。
不過唐匡民讓他和雲舒跟著來,顯然並不是想要聽他們指揮,謝景明便沒有開口。
雲舒也瞧出對方的意思,由始至終一聲不吭,只是聽著。
等從幕府出來,天邊已破曉,露出一絲清霜曙色。
青年站在青灰天光之中,眺望從戰場上下來,滿身是血的殘兵,捻著手腕的繩子,不知在想什麼。
雲舒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別發呆了,吃點東西睡一陣。」
晚些時候,靺鞨回過神來,重新進攻漁陽,他們想要合一下眼睛都會是奢望。
「嗯。」
謝景明應上一聲,將食物領了,便回到營帳裡頭歇息。
或許是心裡掛礙著事情,他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睡夢裡全是金戈鐵馬,踏踏的馬蹄聲像是棍槌一樣,敲著大地這面鼓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