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祖父就在他耳邊說:「看吧,睜大眼睛看著吧,京城繁華是朝廷,饑寒交迫,也是朝廷……」
那些歌舞昇平的,是朝廷的子民;外麵食不果腹的,亦是。
孔姿清努力去記,但有的時候,也不自覺會忘記。
他為此感到羞愧。
晚間落了點薄雪,晨起時地上白了一層,因怕再耽擱就回不去了,孔姿清到底沒有久留,用過早飯便啟程了。
昨晚睡前秦放鶴往鍋里丟了小米和切成大塊的干番瓜,一夜燜燒,早起就成了金燦燦的番瓜小米粥。
米粒炸開花,厚厚一層米脂濃香四溢,大塊番瓜也都熬爛了,甜絲絲水果似的,不用加糖便已足夠香甜。
孔姿清喝了一碗米粥,就著金黃流油的鹹鴨蛋吃了兩個白菜肉包。
有點撐,差點打嗝。
但他忍住了。
吃得挺美,孔姿清不禁來了句,「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古人說的那些田園歸隱,便是如此吧。」
秦放鶴涼颼颼接道:「嗯,然後自己洗衣做飯刷碗,每隔幾個月還要清理茅房……」
孔姿清:「……」
少爺就不說話了。
秦放鶴親自送主僕三人到村口,看著孔姿清利落地翻身上馬,忽然就有點羨慕。
騎馬啊,多帥!
孔姿清抖抖韁繩,「多謝款待。」
除了茅房和打碎的碗,都挺好的。
秦放鶴笑著後退一步,留出跑馬的空地,「沒事。咱們縣學見。」
孔姿清也跟著笑起來,「縣學見。」
說罷,又往秦放鶴身後看了眼,意義不明,這才腳跟輕輕往馬腹上磕了磕,一抖韁繩,風似的跑遠了。
直到主僕三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秦山才撓著頭上前,不大確定地對秦放鶴說:「鶴哥兒,孔相公方才是不是瞪我來著?」
自己也沒得罪他老人家吧?
秦放鶴拍拍笨徒弟的腦瓜,順口扯謊,「你看錯了。」
送走孔姿清,秦放鶴就正式開始了縣試準備。
頭一個就是保暖。
縣試頭場二月初二開始,取龍抬頭的好意頭,但那會兒正是乍暖還寒,晝夜溫差極大,天氣說變就變,甚至還有突然降雪的可能。
正如受害人孔姿清所言,那號舍就是用石板磚瓦簡簡單單搭起來的棚子,造型酷似現代賣貨的檔口,正面連個擋風的牆都沒有,感染風寒的風險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