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既奉承了秦放鶴,又奉承了秀蘭,分外妥帖。
秀蘭嬸子卻也不是那等輕狂人,聞言便笑:「大海哪算甚麼,依我說,你家松哥兒才是正經讀書的苗子,字兒寫得那樣好,人也踏實。只管好生跟鶴哥兒學,保不齊哪天啊,你也就成了秀才娘嘍!」
自己生的自己清楚,不管老大還是老二,都未必有那個心沉得下來。日後鶴哥兒不嫌棄,能叫他們跟著混碗飯吃,她這個當娘的也就知足了。
杏花聞言只抿嘴兒一笑,謙虛兩句,也不敢想日後,又低頭專心納起鞋來。
十一郎說過,最愛穿自己做的鞋了。
聽說日後他就要去縣裡上學,自己得抓緊點,多做幾雙給他帶著。
這年紀的孩子,費鞋。
正說著,忽有一輛牛車吱嘎吱嘎從道路盡頭駛來,有眼睛好的後生見了,立刻衝出去喊,「是十一郎回來了不?」
秦山便舉起鞭子,往虛空中打了個響兒,大聲笑道:「是,是鶴哥兒回來啦!」
其實昨兒就到了鎮上,因天色已晚,又連著趕了三天路,十分疲憊,便照例在秦海家休息了一夜才回。
這話便如憑空加了一把柴火,叫本就翻滾的白雲村這鍋水立刻沸騰起來。
那後生立刻爬上大磨盤,抓住大柳樹上垂下來的粗麻繩,用力晃起來,「十一郎回來啦,十一郎回來啦!」
「當~當~當~」
古樸的鐘聲迴蕩在小小村落的上空,幾乎所有人都從自家門口走了出來,興致勃勃來瞻仰小秦相公的風采。
牛車進村,秦山先下來,緊接著便是秦放鶴。
去過府城的人好似自帶結界,眾鄉親一時不敢上前,都在一步開外,直勾勾瞅著。
秦放鶴理了理衣裳,朝三四個月不見的鄉親們作了個揖,「十一郎幸不辱命,得勝歸來。」
結界破了。
震天的歡呼聲炸開,鄉親們如得了訊號般爭著搶著上前,拉他的手,摸他的肩膀,口中贊個不停。
有男人直接把自家毛頭小子提溜起來,「快,摸摸你十一哥,沾沾聰明氣!」
秦放鶴瞬間被熱情的人群淹沒,他笑著回應,很有耐心,一步一步走得極慢。
幾十號人,聽著不多,但如果在同一時間圍上來,實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眼見秦放鶴被擠得東倒西歪,突然腳下一空,竟是秦猛不知從哪裡鑽出來,將他整個人扛在了一側肩上!
「都散開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