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似朱先生這般願意讓步的先生,已經算不上固執了,原本他還以為會有一場硬仗。
山長打量秦放鶴幾眼,滿意地點點頭,放他去了。
秦放鶴出來時,孔姿清已經在外面樹蔭下著了,也不知來了多久。
而剛與他擦肩而過的朱先生的背影,似乎越發氣鼓鼓,小老頭兒走起來都一跳一跳的。
夏末的蟬叫得聲嘶力竭,仿佛已經預知到死期將至,在路邊樹上拼了命地燃盡最後一點光華,震耳欲聾。
對他來找山長一事,孔姿清好像半點都不驚訝。
「辦好了?」
「辦好了!」秦放鶴笑起來,一身輕鬆。
兩人並肩往回走,邊走邊說些雜談:
「我那裡有幾本好書,日後朱先生的課上,你可以讀一讀。」
「……」
優秀學生代表公然慫恿我課上開小差。
他就知道,之前孔姿清肯定也跟朱先生對著幹過!
山長背著手,立在窗邊,看著兩個少年漸行漸遠,地上影子拉出長長一片,臉上滿是欣慰。
秀才和秀才也不一樣,或年少成名,如日升之光;或垂垂老矣,如西落斜陽。
誰不喜歡少年天才呢?
真不錯。
傍晚下課回到宿舍放書,再往食堂走時,秦放鶴迎面碰上隔壁的牛士才和郭騰。
前者似乎想與後者搭話,後者卻神色不虞,似乎心事重重的樣子,也不知聽沒聽見,半點反應也無。
走近了,郭騰也看見了他。
二人素來不睦,近在咫尺也不出聲,活像看見路邊的臭狗屎,避之不及。
倒是牛士才夾在中間頗為尷尬,誰也不想得罪,乾笑著對秦放鶴頷首示意,緊跟著郭騰進了房間。
見狀,秦放鶴搖了搖頭。
看樣子,牛士才的日子也不好過……也不知一月之期滿後,有多少人會要求換宿舍。
晚飯時,齊振業叫苦不迭。
「……也不額外多掙錢,那些先生忒用心……」
原先單獨請了先生在家教時,齊振業還能隔三岔五找各種藉口偷懶。如今倒好,上有山長、教師,下有同窗同學,都在相互督促!
莫說偷懶,但凡他的進度稍慢些,齊振業竟會感覺到慚愧!
慚愧!
這種心情竟然會出現在自己身上,齊少爺感到空前震驚。
孔姿清斜了他一眼,涼颼颼道:「哦,難為你還有良知。」
簡直可歌可泣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