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個月,秦放鶴也算縣衙的名人了,那門子一看他,臉上登時笑出花來,親自下階相迎,上半截身子都用力彎下去,「原來是秦解元,您老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小的好去接。」
您老……
雖曉得是敬稱,可看著對方那滿面褶子,秦放鶴還是不大適應,「事情有些多,不及安排,對了,周大人可在?」
「在呢在呢!」那門子先打發人去報信兒,自己則徑直越過門房,親自引秦放鶴往二院而去。
這便是身份不同的好處了。
若在以前,哪怕衙門上下的人皆知縣太爺看重小秦相公,可終究只是小小秀才,來了也需先在門房內等候。
如今他是舉人老爺,乃是半副官身,自然可以入內等候。
還沒到外書房,便從裡面走出來一個內里伺候的來,「大人說了,請秦相公直接進去呢。」
昔日是「叫」,如今是「請」,各中微妙之處,實在有趣。
才進去,就見周縣令拿著熱手巾擦手,估計方才正在寫東西,隨意且親昵地示意他隨便坐。
「才回來,也不好好歇幾天,怎麼這會兒就過來了?」
昨兒翠苗那邊一放鞭,恨不得半座城的人都知道秦解元回來了,他自然也不例外。
秦放鶴說了自己即將外出遊學的事,「雖未曾在外說,然大人對晚生照拂提攜之恩,永世難忘,終究要親自來拜會一番,方能解晚生憂思不舍。」
意思是,不用擔心我來日身份變化,你我之間的交情不會變,一直以來您對我的照顧,我也記在心上。
所以就很舍不得,哪怕昨天剛到,累得要死,也還是第一時間跑來拜您啦!
連孔家都沒去哦!
相較老謀深算的方雲笙,其實秦放鶴更喜歡跟周縣令打交道,因為此人行事更簡單直白一點,或者說城府沒有方雲笙深——不然也不至於這麼多年還在縣令的位置上縮著。
況且現官不如現管,方雲笙品級雖高,卻不在章縣地界上,倘或白雲村或縣學有難,一時怕也顧不上。
怕自己看中的人過得不好,更怕他過得太好,此乃人之常情……
看著依舊年少的秦放鶴,周縣令要說心中不彆扭,那是假的。
這才多久?他竟就成了解元!我這麼大的時候幹嘛來著?
又是汪扶風的弟子,來日前途不可限量。
反觀自己,年紀幾乎是對方的三四倍,雖接到聖旨說年底進京述職,可到底有沒有缺,什麼時候能謀到?一個月,一年,還是五年十年?都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