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合之前孔姿清對趙沛的描述,以及秦放鶴看過的對方的文章,還有今天的接觸來看,此人不畏強權,原則性和正義感極強,然非黑即白過於剛直,稍顯固執,不擅隨機應變。
這樣人若遇明主,可鎮守邊關、可於三司一展所長,也可為國之殺伐利器。
但同樣的,因為這些特性,他們也會顯得尖銳而富有攻擊性,即便高中,也不足以立即委以重任。
拋開文字間的靈氣來看,孔姿清和趙沛的論政水平相差無幾,甚至因為性格關係,孔姿清常游離在外,看待問題反而更客觀全面。
而能打敗趙沛的唯一機會就在這裡。
距離會試不足兩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只要孔姿清狠下工夫,讓自己看上去更圓融更老成,思路和提議更細緻更具可操作性,那麼相較之下,趙沛在這方面的短板就會更明顯更突出。
甚至在拿到考題後,還可以轉換視角,思考趙沛會如何作答,以何種語氣和口吻作答,然後在順勢自己的考卷中設下陷阱,對比的陷阱……
如此一來,兩人就相當於在兩條不同的賽道上各自領先,各具優勢。
燈籠要比較過後才知大小,而面對危險,你沒辦法控制對手的速度,但卻可以提升自己的速度,讓對方相對落後。
當這個差距夠大,便足以逆轉乾坤。
當然,也需要一點運氣,一點來自皇帝的運氣。
這是唯一不可控,偏偏也是最關鍵的因素。
所以秦放鶴才說勝算只有五成。
盡人事,聽天命,此時此刻,皇帝就是那天。
孔姿清和齊振業聽了,久久不語。
此計……可行,但稍顯陰損,等同背叛。
暮色漸深,街道上陸續亮起燈,一度籠罩四方的夜幕重新被趕回邊緣、角落,露出中間滿是人潮的熙攘來。
「事先聲明,即便如此,也未必能贏。因為不同於之前的考官們鎖在貢院內專心判卷,影響陛下判斷的因素太多,且不可控……」
可能皇帝平時喜歡實幹的,但早上意外看了幾本不省心的摺子,心情煩悶,突然就想聽點好的;
或許他前一日才接見了幾個擅長溜須拍馬阿諛逢迎的官員、使者,實在聽膩了圓滑老成,偏要選點槓子頭調和;
又或許他本著意選幾個治理地方的人才,可忽有急報傳來,哪裡有軍情,那麼見了趙沛的體貌後,倍加喜愛……
秦放鶴的聲音就從這份熱鬧中傳來,伴著北風,飄忽不定,「得不償失麼,是無疑你若做了,無論勝負,日後都可能喪失本心、迷失自我,不斷懊惱。絕交麼……」
科舉考試中,針對主考官還是對手布局,是性質截然不同的兩碼事:前者僅為自保,後者則是主動攻擊。
在這之前,孔姿清從未利用自己的出身和權力主動構陷過任何一個人。
這樣的計策明顯違背原則。
趙沛與孔姿清相識時日不短,對對方的文風爛熟於心,來日考生文章選本一旦問世,豈能看不出這些變化是為自己量身定做?
泥人尚有三分火氣,更何況嫉惡如仇的趙沛!
好啊,我拿你們當兄弟做朋友,你們卻在暗中算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