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空氣中每時每刻都流動著嶄新的信息和資訊,哪怕你每天從早上起來點一壺清茶,隨便往街邊哪一家茶館、食肆里一坐,也不用主動開口,就這麼閉目養神,留一雙耳朵在外頭。待到傍晚回家時,腦子裡就灌滿了各色新鮮花樣。
齊振業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眼光、見識和心境都有了驚人的變化,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某天回家的路上,他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麼哪怕明知都城大、不宜居,可能撞得頭破血流,也有這許多人非要來試一試。
機遇真得太多了。
雖然有點不好意思對人說,但齊振業心中確實充滿了對秦放鶴的感激。
若無對方的邀請,單憑他一人,恐怕這輩子都鼓不起勇氣進京。
然而齊振業又不由自主地敬佩起父母來。
當年的他們,年紀也不比自己大,究竟是以怎樣的勇氣和覺悟,孤身闖關?
兩人正對坐感慨,門帘子一掀,伴著風雪和冷氣,又卷進來一對主僕。
秦放鶴下意識抬頭看了眼,意外發現竟然還是熟人!
那夥計還有些為難,「客官,原本臨近年關,各處人就多,偏今兒外頭下冰粒子,竟沒有單獨的桌子和包間了。您若不介意,小的去問問可能拼桌?」
那主人才要答話,卻見從東面跑過來一個青年,「不必忙活,此乃我家主人舊相識。」
說完,青年便朝來人行了一禮,「周大人。」
來得正是前任章縣縣令周幼青。
周幼青盯著對方看了會兒,略覺眼熟,只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那人並不以為意,爽朗一笑,「您貴人事忙,不記得小人乃是常理,小人是白雲村人,當初得小秦相公舉薦,在您麾下做了小小一吏。」
這下周幼青就想起來了,「哦,瞧我這記性,你叫秦猛,對不對?」又往他來的方向看了眼,果然見那邊秦放鶴和齊振業已經起身,遙遙作揖。
周幼青又驚又喜,忙過去扶住,「不必多禮,說來慚愧,如今我尚在候官,已算不得什麼大人了。」
大祿朝幅員遼闊,地方官員數以萬計,每年進京述職者不計其數。十月初,周幼青奉旨入京,一路官道快馬加鞭,十月二十就到了,先去戶部點卯,然後就在驛官等候召見。
直到十一月下旬,周幼青才得了面聖的機會,交割完畢後,就沒了下文。
類似情況並不罕見,有人可能當場就領了新的任命,也有人轉過年來,或是等一年,兩年,便可走馬上任。
但也不乏等三年五年,乃至十年八年的。
等了這幾個月,周幼青對自己的前程一片茫然。
述職結束後,他就不能繼續公款住驛館了,便與幾個臨時認識的難兄難弟湊錢,在外城租了一座小院兒,每日進內城來打探消息,卻不想遇上了秦放鶴他們。
秦放鶴和齊振業聽了,也有些同情周幼青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