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鶴也是這麼想的,倒是替杜文彬惋惜。
不過轉念一想,萬一他真的狀態不好,勉強應試,擦邊弄個同進士出身,豈不窩囊死?
還不如再等三年,按照他的才學,只要正常發揮,起碼一個二甲進士是穩穩的。
同進士,進士,一字之差,未來發展前途天差地別。
「同」,等同,意思就是你們過了會試,雖然不夠二甲水平,但皇帝可憐你們辛苦,就勉強叫你們約等於進士,享受同樣待遇吧。
同進士不入翰林院,只能從地方基層干起,而且只能等別的前輩、一甲、二甲進士們挑完了,再從剩下的裡面扒拉。起點低,升職艱難,除非真的才幹突出,或是有什麼特殊機遇,不然基本就要老死地方了。
就好比專科,想往上走,先要想辦法升本,結果好不容易升上去後才發現,人家最看重的還是第一學歷……
會試榜單的發布,在杭州文人圈兒引發極大轟動,眾人一時間竟顧不上相互論戰,開始討論起上榜眾人的文章來。
秦放鶴和齊振業也都開始盼殿試成績,緊張程度一點兒不比考生本人差。
轉眼來到四月,眼見殿試進行中,不曾想,黃榜之前,竟先來了舉國震動的朝廷邸報:
首輔高大人被彈劾在任期間以權謀私,縱容其子、門生,並老家族人狼狽為奸,染指鹽務、侵噬國庫,尤其其子所到之處,各地官員紛紛上供,又廣受美女美男,簡直就是土皇帝。
其族人大肆兼併土地、茶園,橫行鄉里,當地人只知「天高」,竟不知另有「皇地厚」。
又有南直隸按察使朱元拿住其兩名黨羽,在其家中搜出來路不明的贓銀數十萬兩,並往來各路信件若干。
其中一人乃是地方鹽官,職位不高,權力卻大,被抓後他親口承認,曾受高閣老之子的指示,在鹽田產量上作假……一應供認不諱。
另一人拘捕,狀若癲狂,沖入地道欲要縱火同歸於盡,朱元為保護證據,當場下令將其射殺,又揪出一干爪牙。
看到同歸於盡這裡,秦放鶴也算明白為何當日南直隸那邊亂成那樣。
幸虧他們跑得快,不然亂起來,朱元也未必能空出手來護得他們周全。
甚至再往陰暗點想,高閣老畢竟掌權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萬一皇帝重情,不曾趕盡殺絕;或是上下勾連者除之不盡,偶有一二漏網之魚,倘或被他們看到自己和齊振業在,年輕又好欺負,抱著「老子死也要拖個墊背的」……
再者高閣老倒下,主要矛盾消失,次要矛盾凸顯,昔日盟友逐漸向新的對手轉化,朱元跟汪扶風註定走不到一處,假如他想趁機借刀殺人呢?
但凡一點猶豫,沒準兒這會兒尾七都快過完了!
再說回高閣老一黨,饒是秦放鶴見多了後世乃至歷史上各色貪污大案,也不禁對那位高衙內的無法無天感到觸目驚心。
他的手法非常簡單粗暴,但行之有效,竟在幾年之內瞞天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