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馬上任於上一屆會試之前,彼時的章縣,依舊是大家瞧不上的窮鄉僻壤,會被「發配」過來的,大多沒什麼背景。
如今秦放鶴起來,雖年輕,但前途未可限量,章縣乃是他根之所在,必會多加看顧。
歡喜之余,這位林縣令不免也有些忐忑,覺得恐怕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要被人踢走了。
為表鄭重,他今早特意選了好衣裳來的,可沒想到,秦放鶴就差赤腳穿草鞋了,兩相對比慘烈,一時有些慌亂。
秦放鶴看出他心中忐忑,便笑,「快別這樣,誰人不愛鮮衣美食?我素日在外行走時也不這麼這,皆因這幾日下了雨,我幾套正經衣裳都洗了沒干,行走不便……「
登門拜訪,自然要衣裳得體,林縣令此舉並無不妥。
且雖是好料子,但款式做工都是多年前的,想來這位父母官家底不厚,統共也沒幾身好衣裳……
聽了這話,林縣令才鬆了口氣,連道慚愧。
「論起來,這路也該修了,奈何……」
秦放鶴擺擺手,「朝廷撥款有限,地方官難做,這些我都知道,不必多言。修路麼,所費不多,我倒還支付得起,已經自掏腰包與了村民,只待天氣轉晴,就動工。本縣的朝廷撥款麼,且留著做正事吧。」
若說方才只是客氣,可這番話,結結實實說到林縣令心裡去。
他長嘆一聲,作了個揖,「多謝上官體諒,許多事,下官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章縣不過小地方,素來不被重視,縱然如今出了個六元,朝廷撥款也只是略多點皮毛罷了。
這鎮上屋子塌了,那村里地該澆了,又或有哪裡冷不丁需要一筆開銷,直恨不得年年赤字,哪裡夠分?
路麼,一年兩年不修,也只是不便,死不了人,說不得就要往後拖一拖……
可到底面上不好看,林縣令先自己攬責任,也是告罪的意思,總比事後被秦放鶴揪出來的強。
稍後老村長帶人來拜見了,秦放鶴故意當著他們的面對林縣令說:「托陛下洪福,這村子也漸漸有了起色,只是底盤到底小了些,如今人口漸豐,事多繁雜,恐下頭的人管理不善,我就想著,來日或許要化整為零……」
聽他竟真的向林縣令說起分村的事,老村長等人慌得臉都白了,偏又不敢出聲制止,一時心都要涼了。
能做官的,便沒有蠢貨,林縣令驟然聽聞此事,便有些詫異,想這白雲村縱然發展,如今人口也才過百,荒廢的屋子都沒住滿,怎麼就管不了了?
可一看旁邊老村長等人的神色反應,心下瞭然,必然是有些人貪心不足,惹了這位六元不快。
順水推舟賣人情的事自然求之不得,他當下笑道:「說的是,貴村地界雖不大,這一二年間新增人口卻不少,光去歲一載便得新生嬰孩六人,照這個勢頭下去,確實有些住不下。分村算不得什麼大事,不過叫書記官往冊子上添一筆也就是了,諸位上官也不會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