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燕台城內有三條水系穿過,橋樑也不在少數,因此處最早沐浴日光,波光粼粼,放眼望去好似玉帶蜿蜒而得名。
時值冬日,玉帶麼,是流動不起來了,然表層覆蓋薄雪,毛茸茸的,倒也有趣。
但此刻汪扶風全然沒有賞景的心思。
他轉身瞅著弟子,良久才語氣複雜道:「你到底想做什麼呢?」
最初,他以為這不過是個野心勃勃渴望機會往上爬的窮小子,縱然前段時間做了那奏摺,也是為江山社稷,可今兒聽了他在朝堂上一番言論,汪扶風忽然生出一種可怕的想法:
或許他和師父,都看走了眼。
這小子自始至終想做的事,都不是他們像的那般。
他在策劃某種隱秘的,龐大的,自下而上的事情。
汪扶風有預感,若有朝一日,這件事果然辦成了,整個大祿從上到下,或許會天翻地覆也未可知。
「我只想耕者有其田。」秦放鶴垂著眼,揣著手,看似十足恭順,但汪扶風卻越看越來氣。
瞧瞧,瞧瞧!
就是這個熊樣兒!
就是這個騙人的熊樣兒!
裝的小乖乖似的,轉頭就去捅婁子!捅天大的婁子!
「耕者有其田」,聽上去好像很簡單,也與國策一致,可結合方才秦放鶴在朝堂上發表的一番言論來看,談何容易?
總有人因為種種原因分不到田地,抑或肥田薄田不能公平,即便分到手,他們有足夠的能力種嗎?
若無能力,自然也就保不住土地;若保不住土地,自然也不算耕者有其田……
一環套一環,這小子用最簡單的幾個字,丟出來最大的一個麻煩。
忍一時越想越氣,汪扶風乾脆利落地往秦放鶴屁股上踢了幾腳,看著那青色官袍上清晰的大腳印子,這才覺得氣順了些。
秦放鶴踉蹌幾步站穩,沉默片刻,「先生,可曾後悔收我為徒?」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汪扶風直接就給氣樂了。
他確實短暫地後悔過。
之前這小王八蛋半夜來敲自己家門,張口就是「先生,我闖禍啦」的時候,他後悔過。
剛才聽這小王八蛋在大殿之內,字字句句戳陛下心窩子的時候,也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