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帝聽了,撥弄著白玉蓮花手串,似在玩笑,「朕看愛卿眼不花耳不聾,少說還能再干二十年。」
董春賠笑,「陛下玩笑了,老臣承蒙聖眷,榮升首輔,已是惶恐之至,如何敢拿江山社稷做耍?且朝中大小事務日益繁雜,天長日久的,老臣也怕有所疏漏,諸位閣員皆有大才,便該加以善用,也好替陛下分憂。」
「嗯,」天元帝頷首,「事情麼,確實是有些多。」
說著又笑,「這份雜亂裡頭,倒有七、八分是秦子歸那小子做的。」
什麼農研所、工研所的,又因此故加開恩科,挖掘礦藏、招收鐵匠等等,亂作一團。
甚至對外,高麗也亂成一鍋粥。
不過麼,亂得好!
「老臣慚愧,」董春亦笑道,「小子無狀,全賴陛下寬仁,遇之私下裡也常訓誡,只是本性難移。」
「罷了罷了,朕也不過隨口一說,」天元帝站起身來,擺擺手,神色微妙,「汪遇之自己也是這兩年才穩重些,又擺什麼嚴師的風範,沒得叫人笑話。本性難移,那便不移也罷。」
對秦放鶴,天元帝無疑是滿意的,自己說可以,一聽別人說,反倒不開心。
「是,」董春自然歡喜,「只是如此一來,越發縱得他張狂了。」
「他年輕,狂些也無妨,」天元帝渾不在意道,「況且他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
踱了幾步,天元帝又道:「朝中謹小慎微的臣子夠多了,實在乏味,有幾個赤子心性的,反而難得。」
君臣二人說了一回話,天元帝便准了董春所奏,又順手將白玉蓮花手串給了他,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此物在三清殿開過光,朕今日將它賜予愛卿,愛卿可要長命百歲,替朕好好管著內閣。」
這些年來,天元帝雖然有意提拔翰林院對抗內閣,但前者的資歷和見識、威望實在難以抗衡,所以董春這種主動分權的行為,實實在在做到他心裡去了。
董春見狀,雙手接過,感激涕零,「微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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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春升任首輔之後,董門所有核心成員集體收斂、內縮,然即便如此,也多的是人主動湊上來套近乎。
作為三代核心,秦放鶴不堪其擾。
誰說文人有風骨,寧折不彎來著?
在文人之前,大家還有另一個頭銜:官。
是官就不可能不想往上爬。
好在會試、殿試近在眼前,好些官員都被抓了壯丁,今年秦放鶴和孔姿清也沒跑了,被按到考場後面幫忙閱卷。
閱卷真不是什麼好活兒,一連數日,睜眼閉眼都是各色文章,到了後期,甚至夢裡都在批卷子。
臥房隔音也不好,秦放鶴就不止一次聽到隔壁半夜說夢話,「……不知所云」「多了,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