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朱元致仕的當年,福建船廠事發,次年,盧芳枝藉故辭去吏部尚書一職,盧黨正式在鬥爭中落入下風,附庸們陸續被清算。
秦放鶴就覺得,朱元一定是暗中跟天元帝達成了某種協議,所以才能以極小的代價,換取後半生無憂和子孫後代周全。
五月二十七,秦放鶴一行人棄舟換車,直奔金魚港所屬市舶司。
他只提前兩個時辰讓人去傳話。
第178章 消失的瓷器(三)
「為什麼先去市舶司?」金暉不解道。
既然是窯廠做手腳,難道不該直奔窯廠麼?
「第一,窯廠那邊必然會做假帳,你我初來乍到,對本地兩眼一抹黑,驟然殺過去,只怕也查不出什麼,反而容易打草驚蛇。」在工作上,秦放鶴倒是很有耐心,並不介意帶菜鳥,「第二,既然推測可能販往海外,那麼一定會經過市舶司盤查、登記,只要對方不手眼通天,那麼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其實中國真正開始成規模的對外貿易也沒多少年,市舶司還是大祿朝才設立的,一直在摸索前行,之前管理一度混亂。
最初出海這部分曾由布政司、按察司、提舉司等長官兼任,但一人多職,此舉必然造成貪腐,後來就給停了,設立單獨的「海關」,也就是如今的市舶司。
作為銀錢流動金額巨大的衙門,市舶司長官也具備「位卑權重」的特點,設從五品提舉一人,從六品副提舉二人,另有低級官吏若干,分管往來船舶的抽解、博買等,並分發公憑等。
金暉對新身份適應很快,略一沉吟,馬上精準地抓住重點,「但如何確定對方過的是南直隸的市舶司呢?」
這兩年朝廷新增了若干港口,光市舶司衙門就有四處,分別位於山東、南直隸、廣東和福建。
若對方足夠謹慎,完全可以先把藏匿的瓷器運往別處,然後改換出處,搖身一變,就成了「清白之身」。
「是啊,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秦放鶴看著越來越近的碼頭,以及岸邊那幾位明顯匆忙趕來的官員,整理下官袍,轉身看著金暉,笑道,「與人交手便是如此,對手不可能完全按照你喜歡的方式來……」
不僅要琢磨自己怎麼走,還要儘量轉變思維方式,想如果我想瞞天過海,應該怎麼做。
金暉總覺得秦放鶴這話里有話。
什麼叫對手不按照你喜歡的方式來,分明指桑罵槐說我嘛!
山東的市舶司專管往來高麗、倭國的,以公務為主,商務麼,這兩個國家說實話,商貿方面實在沒太多可換的,突然湧現大量瓷器,太扎眼了些,所以縱然轉移,也不太可能往那邊。
而廣州往來的船隻多以香料、珠寶為最,距離南直隸又太遠了些,瓷器脆弱,恐不勝顛簸,偷運過去成本太高。
福建麼,旁的倒也罷了,唯獨一樣:因船廠一事牽連甚廣,福建官場剛被清洗過,如今餘波尤在,官員們夾緊尾巴做人尚且來不及,真的會為了這點外快選在這個風口找死麼?
不能說完全不可能,但概率很低,低到前期調查階段完全可以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