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杜宇威畢竟是工部尚書,蘇伯陵非要這麼說的話,倒也不算錯。
沒奈何,杜宇威只好說:「若果然升遷,自當交接。」
蘇伯陵那廝分明是存了齟齬,要明著挑撥、使絆子。
六部各職位所屬分明,什麼位子管什麼,都是定例。
左侍郎肩頭擔子略輕,秦放鶴又年輕,精力旺盛,所以才能分神去管獨立在外的農研所。
可一旦升任右侍郎,光工部內部的事務便多不勝數,恐怕到了那個時候,就沒空再兼顧農研所了。
甚至就連工研所,恐怕也得交出去。
如今的農研所雖是雙頭並舉,但那農研學士周幼青只擅長實務,對如何上下交接、如何內外運轉,幾乎一竅不通。
如果秦放鶴撒手,勢必要另招人統領。
而放眼朝堂內外,適合統管農桑的衙門,除了司農寺,不做他選。
天元帝看破了蘇伯陵的小算盤,太子也看破了,杜宇威和許多人都看破了。
但也有很多人,巴不得如此。
區區一介庶人,山野秀才之子,走到今日,就算不錯了,該知足了!
太子有點替秦放鶴不值,但礙於立場、地位,他不好說什麼,只是環顧四周,想看看朝臣們如何說。
但董春和汪扶風不能說,柳文韜不便說,孔家人、宋家人更不好開口:
人家都說要授右侍郎了,你們還不滿意?
天元帝也沒開口。
角落裡單腳站立的琺瑯仙鶴銜靈芝單腳落地銅香爐內緩緩散出香霧,他仍坐在那裡,慢慢捻動玉珠,像一尊雲霧飄渺間的佛像。
眾臣子都不敢猜他的心思,一時殿內鴉雀無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佛像漫不經心問道:「眾卿以為如何?」
「臣,」在朝堂上從不主動發言的金暉突然慢吞吞道,「以為不妥。」
他一出聲,前面的趙沛就是一怔,下意識扭頭看了眼:
沒被奪舍吧?
無數顆花白的腦袋齊刷刷轉過去,就見金暉微微抬頭,仍是以那種不緊不慢的語調說:「昔日太子少詹事隋青竹赴雲貴辦差,授子爵;歐陽青將軍赴高麗殺敵立功,封伯爵,如今秦放鶴先造蒸汽機車,通達東西,又獻天女散花圖紙,威力不俗,此二功勞皆未封賞。如今玉米豐收,臣聽聞民間百姓無不喜極而泣,多有為其與農研學士周幼青立生祠者……」
此言一出,在場者無不驚愕。
尤其那些熟知董門和昔年盧黨風波的老臣,嘴巴都要張大了。
不是,你們倆到底怎麼回事?
若說是朋友,可平時見了都要唇槍舌劍幾句,逢年過節也不曾來往;
若說是敵人,當年還敢同赴金魚港辦案,如今,竟幫著對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