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衙,秦放鶴與孔姿清碰頭說話,不禁回憶起當年的清河知府方雲笙和學政傅芝的一場內鬥。
真可謂風水輪轉,昔年二人政鬥,傅芝尚略處下風,可是如今呢?方雲笙那曾一度春風得意的師門辦差不利,幾年下來,已泯然眾人矣,反倒是柳文韜、傅芝這對師徒漸漸起來了!
天元四十六年夏,正值北方草原地區水草豐美、萬物繁育之時,休息了小半年的大祿軍隊再次向蒙古發動總攻。
前年大旱,去歲挨打,今年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迎來戰爭,令蒙古各部落本就困頓的生活雪上加霜,許多中小型部落無力支撐,接連告急。
大汗比爾格向各部落徵兵,然響應者寥寥無幾。
困頓者如兀立吉所率部落,連自家日常都快維持不下去,病死餓死人馬無數,如何湊得出騎兵開拔所需糧草?
故而非但不應,反而趁機向臨近部落發動突襲。
管他是不是同胞,先讓自家吃飽了再說!
兀立吉的動作吹響了蒙古內訌的號角,緊接著,竟又有三個中型部落將矛頭對準昔日同胞,大行吞併之事。
內憂外患,比爾格大怒,然大敵當前,卻無暇他顧,只得倉皇迎敵。
奈何兵法有雲,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比爾格狠心選出一批敢死隊踩雷陣,可歐陽青和朱鵬舉卻時常偽裝,有的裝沒有,沒有的裝有,幾次三番下來,待到最後,蒙古人看到沒人的地方就打怵:
狗日的前面到底會不會炸啊?!
打仗憑的就是一口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蒙古騎兵全體緊繃著弦,次數一多,人都要崩潰了。
戰士不怕死,只怕死得不明不白!
自家吃不飽穿不暖,無一日安生,對方竟然還不耽擱種地!
那群遭天譴的,去歲過年還在軍營里放煙花!
今年又是這樣,最好的天時被迫應戰,女人孩子、牛群羊群惶惶不可終日,四處逃竄,所到之處餓殍滿地……待到天冷,拿什麼過冬?靠用屍體養肥的狼群和禿鷲嗎?
過分強烈的對比赤裸裸擺在面前,讓所有人都產生了懷疑:
怎麼打,拿什麼打!
這種近乎逃避的心理一旦出現便迅速蔓延,瘟疫一樣籠罩在蒙古大軍上空,如影隨形,壓得人喘不過氣。
幾名軍師憂心忡忡,不斷向比爾格進言,當務之急是要整頓軍隊,提升士氣。
一旦軍心散了,都不用敵人打!
然而先是天災,後有人禍,蒙古近三年來的發展嚴重滯後,比爾格倒是想犒賞全軍,奈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身為大汗,他自己也已多日不曾飲過美酒、吃過肥肉,哪裡有餘力餵飽全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