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若有所思,「那若風是太大,兒臣收不動呢?」
便如當年的方閣老、盧芳枝……
天元帝輕笑一聲,輕描淡寫,「好風箏難得,卻未必尋不來第二個,收不動,剪斷換新的就是。」
內閣里的是人,但卻不是一般人,個個都是從人精窩裡鬥出來的,哪怕看上去最憨厚的,也有一萬個心眼兒。
為人君者,最要緊的是知道如何拿捏。
要信任,卻不能完全信任。
「當你完全信任一個臣子,就意味著他已經踩到你的頭上。」天元帝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太子的肩膀,順勢往他頭頂瞄了眼,仿佛上面真的坐著一隻驕傲的動物。
「他們就像貓,可愛又可惡,會一點點試探,你若太過縱容,他們就會恃寵而驕、張牙舞爪……越漂亮的貓越聰明,一點即透,但你要記得點……」
說這話的時候,天元帝一時笑,一時搖頭,顯然十分有心得。
用臣子和馴獸的道理是一樣的。
太過親密,他們也會狗仗人勢,無法無天。
可若太過疏遠,毫無情分,何談託付?
太子自覺受益匪淺,「兒臣明白了。」
他略整合下語言,試探著總結,「所以既要守好風箏線,又要約束好猛獸,不叫它們胡亂主動傷人。」
「嗯,」天元帝笑著點點頭,「有幾分味道了。」
他招招手,示意太子在他身邊坐下,「不過你忽視了一點,你可以用恩寵、威勢掌控一個人的身體,卻永遠都沒辦法完全控制他的心……正如後宮那些嬪妃,多少人是真的愛慕朕本人,又有多少人僅僅是屈服於朕的權勢地位?」
揣著明白裝糊塗,各取所需罷了。
人是活的呀!
天地君親師,君為臣綱……說的好聽!
自保、自私、自大乃人之本性!
尤其那些大臣,身在局中,他們可能不主動害人,卻不可能不害人。
這是截然不同的兩碼事。
為自保,為天下計,反擊無可厚非,但最怕嘗到反擊的甜頭後,失去控制,從被迫反殺,變為主動害人……
甚至如果那名臣子足夠有用,上位者可以適當放縱,但一定要有個度!
不然就會變成昔日盧芳枝。
過去那麼多年的教導,都不如今日所見所聞給太子帶來的震撼大。
他正反覆琢磨、消化時,卻見胡霖匆忙進來回稟,「陛下,方才有內侍來報,說回去的路上胡靖胡閣老突發急症,已然昏厥了!」
太子下意識看向天元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