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視線從所有人臉上一一划過,最後停在天皇面上,然而後者也不敢直視,本能迴避。
被足利看過的臣子無不躲閃,出言反對的那人卻堅持說:「為天皇盡忠,為國家戰死,是武士的榮耀!我相信他們寧可戰死,也不願意屈辱地活著!」
這番慷慨激昂的話頓時引起不少共鳴,若干武將也出列請命,「陛下,請讓我們去吧!」
「是啊,被漢人這樣欺辱,若不還手,臣寧可切腹!」
天皇雖為人君,可自多年前開始,倭國的實際大權都掌握在足利一族手中,這些人當眾與足利唱反調,或許出於愛國之心,或許只是想趁機打壓足利的囂張氣焰……
但這麼一來,無異於將天皇架起來烤。
「這……」天皇有些慌亂。
「無知蠢貨!」足利罵道,「漢人有句話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們曾經也有許多偉大的君主和賢臣遭遇過今日這般屈辱,但正是因為足夠忍耐,所以才能取得最後的勝利!」
他怒視著那些別有用意的同僚,「什麼是真正的武士精神?在明知不敵時選擇隱忍蟄伏,不做無謂的犧牲,待到時機成熟,一擊必殺!」
若非時機不對,真該將這些礙眼的傢伙殺死。
可能成功時的犧牲,叫家國大義;
明知會失敗卻依舊猛衝的,叫莽夫、無知。
「陛下!」足利敷衍地向天皇行了一禮,「大祿遠道而來,雖艦隊雄偉,但終究所載有限,如今連續作戰,其中的彈藥必然即將告罄……」
只要忍到他們打完了,走了,再徐徐圖之不遲。
天皇卻沒這麼樂觀,愁眉不展道:「如果就此退去自然好,但如果他們回國填充,捲土重來又當如何?」
如今的大祿朝有原先的高麗島作為據點,與倭國近在咫尺,簡直比塌下猛虎還要可怕。
幸運的是,很快,大祿朝就非常慷慨地解除了他們的擔憂。
盛和四年八月十七,大祿艦隊去而復返,再次停泊在京都府外,除留水軍看守戰艦、保護後路外,近四萬步兵全數登陸,由多個方向兵分幾路,直奔京都皇宮而來。
過去的十多天內,若干質疑的倭國高層已先後親臨京都港口,親眼看過當日炮轟過後的慘狀,至今仍夜夜夢魘,驚恐日重。
那不是戰場,而是墳冢,埋葬了無數性命的萬人坑。
哪怕已經過去那麼多天,戰場上空仍有濃烈的血腥味揮之不去,遍地焦屍生滿蛆蟲,白骨嶙峋渾似人間煉獄,好多官員當場就吐了。
所有的懷疑都在鐵一般的事實前瓦解冰消,當今世上竟真的有這般威力的火器,怕不下移山填海之能!
兩國之間的兵器差距,猶如雲泥,這種天塹般的差距令人絕望。
如今聽聞魔鬼又來,整個倭國高層俱都魂飛魄散,啼哭不止,一時間整座京都上空都籠罩著濃密的哀雲。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打仗打得就是精氣神,一旦那口氣散了,再精銳的雄師也會變成一盤散沙。
而現在,倭國朝堂的那口氣就已經散了。
不看還好,親眼看過後,好些高層已經完全喪失了鬥志。
這種近乎人與神的差別,怎麼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