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眾人不免各自詫異。便是蕭呈燁與凌遠清也是萬萬不曾料到這事竟是遠黛主導而成。覺出眾人目光灼灼的望向自己,遠黛卻也並不慌張,只笑道:「姐姐說的卻是哪裡話!天日昭昭,眾人在旁,我何曾說了這事與我全無干係了?」
蕭呈嫻才要再說什麼之時。一個淡漠沉靜的聲音卻忽而響了起來:「諸位見諒,我來遲了!」這話說的不疾不徐,音調也自不高不低,卻無甚理由的令人無法忽視之。
不約而同的循聲看去,所有人的目光旋之落到了那個正自靜靜坐在輪椅上的男子身上。
一襲簡單的玄色暗紋庫緞圓領長袍,只在袖口、領口等處簡單的以金線繡了一圈螭紋,穿在他的身上,卻予人一種說不出的雍雅自若之感。深邃寧靜的眸子只淡淡的環視了眾人一眼,卻讓眾人不自覺的連呼吸都輕了不少。神情也各自拘謹了幾分。
好半晌,卻還是凌遠清不無僵硬的朝他施了一禮:「我等失禮,不曾遠迎……」
他這話才只說了一半,卻已被百里肇抬手打斷:「罷了!今兒來此只為踏青,這些個禮數與客套話,能免則免了吧!」
他這裡一開了口。眾人即便心中仍深感壓迫,卻也不得不各自掩飾。陸維傑與丁一鳴、遊方信三人更是踏前一步,恭恭敬敬的朝他行了一禮,口稱:「座師在上,學生有禮!」
此次春闈,百里肇以親王之身而被欽點為主考官,今榜所有進士按理都該尊稱他一聲座師。丁一鳴等三人自也不例外。這裡頭,反是羅起東以武狀元的身份得以免了這個稱呼。
百里肇點一點頭,目光自然的掃了三人一眼。及至落在陸維傑身上時,卻忽然的淡淡的揚了下雙眉,問道:「陸維傑,你可知杏榜之上,我為何黜你為第九?」
一怔之後,陸維傑卻問道:「王爺所言,黜我為第九,不知卻是合意?」他天資甚為聰穎,幼讀詩書,更是二十年如一日,不敢有絲毫懈怠。此次進京赴考,於己更是信心十足。他自以為闈場之中,自己那三篇文章可稱得是道德昭昭,文理斐然,出闈場時,更是信心滿滿。一心以為當可連中二元,卻不料想杏榜上,卻只列了第九。
杏榜公布之後,他更頗費了一番心思,尋了今科會元丁一鳴所做的三篇文章,仔細揣摩了一回,卻只覺丁一鳴之文固然極好,但比之自己,似還差了一籌。由是心中也頗有不服。
神色自若的一笑,百里肇淡淡道:「當日閱卷,眾人公評你為第一,是我複閱之後,一力壓下,黜了你為第九!」這話從他口中說來,卻是舒徐平緩,仿佛理所當然。
陡然聽了這話,陸維傑只覺兜頭一盆冷水澆了下來,一時竟是渾身冰涼。一側的丁一鳴也自怔在了當場,臉上神色也著實有些不自在。
深吸一口氣後,陸維傑鎮定一下自己紛亂的情緒,拱手朝百里肇道:「敢問王爺,這卻是何緣故?」他雖努力鎮定自己,但因心緒實在混亂,這一句話已自微微顫抖了。
略略頷首,百里肇道:「所以黜你為第九,只因你文章雖好,卻偏偏欠缺了一分銳氣!」略頓了片刻之後,才又補充道:「銳,為鋒芒之氣。你之文,固然文采斐然,條理明晰,卻全無鋒芒,平和中庸太甚,故此為我所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