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黛倒也並不與他客氣,便自走了過去,在百里肇對面的那張錦墩上坐下。在她坐下的那一刻,先前指使眾人設毯的那名男子已很快示意眾人退下,而他自己,也仍舊退回了原處。
遠黛站了這半日,實在已是累了,坐下後,頓時便覺舒服了許多。她也不待人言語,便自抬手提起桌上猶自溫熱的茶壺,先為百里肇斟了,才替自己也倒了一盞。
桌上,陳設著幾樣時鮮的瓜果,想來應是南方地區進貢而來。其中最引遠黛注目的,卻無疑是那擺放於方桌正中、盛於無瑕水晶盞內嫣紅欲滴的櫻桃。事實上,自打那名婢女將那櫻桃取了出來,遠黛的目光便一直沒有離開過這盤櫻桃,神色,更是若有所思。
喝過一口茶後,遠黛自若的抬手拈了一粒櫻桃,送入口中。
神情寧定的坐於錦墩之上,百里肇慢慢的啜著盞內茶水,看向遠黛的眸光卻是似笑非笑的。一連吃了數粒櫻桃,又飲過一盞茶水,遠黛方才抬眸,朝他一笑:「看起來,王爺的腿,其實並不如我想的那般嚴重!」那人攙扶百里肇過來坐下時,遠黛一直在旁仔細觀察著。
而通過百里肇一些不自然的動作,她可以明白的發現,百里肇的雙腿並不如她以為的那樣全無知覺。應該說,這一雙腿並沒全廢,不過是因經脈受損而無法站立。
她與百里肇相識,已近四月,這裡頭,也不無單獨相處的機會,但遠黛卻從來不曾有隻字片語提及百里肇的傷腿,仿佛百里肇的腿與她全無干係。因此這會兒她忽然說起這個,卻讓百里肇不由一怔。掃一眼自己的雙腿,默然片刻之後,百里肇淡淡道:「遠黛可知道,三年前,若有人敢以這等口氣說起我這雙腿,那他斷然無法走出我的視線範圍!」
對這一點,遠黛倒並不意外,一笑之後,她道:「其時王爺剛剛受傷,一時還無法接受自己將來可能無法站起,因此反應過激,這其實也是人之常情!」
這話從遠黛口中說出,卻是輕描淡寫,仿佛全不在意一般。
注目凝視遠黛,許久之後,百里肇才忽而一笑:「遠黛可知,其實早在一年前,我對這雙腿,已是全然失望了!」說到這裡,他的語聲卻陡然一段,卻是許久之後,方才繼續的說了下去:「然而……你卻出現了……」口中說著,百里肇已慢慢抬手,輕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這個動作仿若無意,卻讓遠黛忍不住的笑了出來。事到如今,她倒也並不隱瞞,只含笑的問了一句:「這三年裡頭,王爺該服用了許多靈藥吧?」
她既不說,百里肇也無意過分迫她,當即微微頷首,表示遠黛並未說錯。
點一點頭後,遠黛道:「那便是了!前次我下那藥時,原是以為這藥的藥效至少在半年內不會消褪。只是我卻沒有料到,王爺近年來多用靈藥,藥性相生相剋之下,我這藥居然這麼快便沒了作用!」她所指的,自是在與百里肇達成婚姻之約時,所下的秘藥。
見她坦然若此,百里肇也惟有無奈嘆息:「你倒坦白!」事實上,百里肇絕非那種喜愛攬鏡自照的男子。綠萼嶺時,遠黛直指他眉心有異之後,他對眉心這三個淡金色小點也頗為注意了一段時日。然而那段時間之後,他也便很快放下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