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雖走了,那盞油燈卻並沒帶走,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然這黑洞洞的地牢裡頭有了這些燈光,卻還是讓羅起東覺得舒服了些。微微失神了片刻,羅起東才終於伸手,拿起了那個青布小包。青布小包裡頭裹著的,是十餘粒蠟丸。注目看著這些蠟丸,這一刻,羅起東的第一反應竟是猶豫,猶豫著手中這藥究竟是吃還是不吃。
在他終於下定決心,要將這藥毀卻之時,他卻忽而嗅到了一股清淡卻熟悉的幽香。
這是——那一日,她身上的味道。
這股幽淡的花香所以讓羅起東記憶猶新,是因為,這兩日,他竟能在丁一鳴乃至遊方信的身上聞到這股異香。這香,實在古怪異常。說到底,丁一鳴不過是在睿親王妃所坐的椅子上略坐了一陣,然後他便沾染上了這股香氣,甚至連帶著遊方信身上也有。
丁、游二人次日往翰林院時,更因此被人大大調侃了一回,以為二人是外出尋芳所致。
更讓二人無奈的是,翰林院掌院學士邱大人性子素來古板嚴肅,最厭的便是尋花問柳之事,嗅到這味道後,看二人時的目光也愈加的嚴厲了許多,卻讓丁、游二人當日無由的吃了好些排頭。二人對此自也心知肚明,當晚一回小院,便忙燒了水洗沐,不意連洗了三回之後,卻仍舊拿那香氣無可奈何,次晨只得仍舊硬著頭皮過去翰林院。
即使身處此等窘境,羅起東想著此事時候,卻還忍不住微微一笑。拈起一粒蠟丸,指尖微微用力,碾碎外頭包著的一層薄薄白蠟,裡頭卻是一粒指大的朱紅丸藥。
沒多猶豫的,羅起東丟了一粒藥丸入口,又碾碎兩粒,反手將之敷到自己的臀背之上。那藥才剛敷上,便覺絲絲涼意自臀背起,幾乎瞬間,疼痛就紓緩了許多。
疼痛紓解之後,睏倦之意便如潮水一般狂涌而來。羅起東終抵不住這份睏倦,閉上雙眼,沉沉睡去。事已至此,擔憂無用,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
徐青出了地牢之時,卻見秦敖正自立在前頭等著他。徐青見此,自然明白秦敖這是在等他。緊走幾步,行到秦敖跟前,徐青客客氣氣的行了一禮:「秦大人!」
知徐青乃百里肇身邊之人,秦敖如何敢怠慢,回禮之後笑道:「徐公公客氣了!」說著,忍不住拿眼看了一眼徐青身後的地牢,似有問詢之意。
徐青此來,本就是受了百里肇之命,此刻見秦敖如此,自也不會去賣什麼關子:「王爺的意思,咱家也不甚清楚,只是聽王爺說,無論如何,須保羅起東一命!」
秦敖聽得心下一震,當日百里肇北疆抗狄,他亦隨在軍中。對百里肇的性情,自然也甚了解。正因如此,所以他很明白,百里肇這幾句話看似簡單,但份量可實在不一般。
沉吟片刻,秦敖忽而又道:「若是只須保命,其實倒也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