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簪菊
她雖口中輕嘆,面色卻自從容如昔,眸底深處更隱隱現出幾分自信與明黠,很顯然的,她自信自己有足夠的手段能夠駕馭得住這些奸猾之人,使他們為她所用。而這樣的她,看在百里肇的眼中其實是有些陌生的,只因她幾乎不曾在他的面前展露過這一面。
煦和的秋陽,照見她的驕傲,她的自信風發,卻讓正注目看她的百里肇無由的心中一疼。這樣的她,才是當年南越那個被捧為掌上明珠的明珠郡主吧。心中如是想著,百里肇的目光不覺愈加幽深難測,一直篤定的心也陡然的揪了一下,那是一種細細的抽痛,卻痛入心扉。
「你已想定了嗎?」良久,他才緩聲的問道。
微微仰頭,看向蔚藍高天之上的朵朵白雲,遠黛簡單而斬釘截鐵的吐出一個字:「是!」
整個後院的空氣在這瞬間都仿佛被這擲地有聲的一個字給凝固住了,自在吹拂的秋風似也被這一個字所驚住。後院之中,陡然靜默一片,不聞鳥語,不見花香,剩下的只是窒息一般的死寂。許久許久,卻還是百里肇自若的移開眼去,定定看向身側的那株墨菊,他忽而揚唇一笑:「這株墨菊的顏色倒別致得很!」好似先前他沒問過什麼,她也沒答什麼。
而事實上,遠黛面前的這株墨菊,也確是與尋常墨菊頗為不同。尋常所謂墨菊,其色不過是深紫近黑,而遠黛所侍弄的這一株墨菊,卻是花徑如掌,花蕊純黑一如子夜,花瓣末端偏又在深黑之中透出一種說不出、道不明、卻又絢爛奪目的異彩深藍,深魅之中又透嫵媚。令人一見,幾乎移不開眼去。若說起來,倒也足可當得百里肇這「別致」二字。
這樣的顏色,倒無由的讓百里肇想起另一種花來。那花,他雖不曾親見它開,但卻久聞大名,也曾親眼看過它那猶似剛被採摘下來的魅人之色。這般一想,他的目光不覺在這後院內掃視了一番。似乎沒察覺到他的異樣,遠黛抬手,纖長的玉手已溫柔的撫上那株墨菊。唇角笑意雖則溫淡,卻雅淡如江南吹面不寒的春風一般:「它叫子夜菊!」
「子夜菊?」不期然的重複著這個名字,百里肇若有所思的點頭道:「它的顏色。倒正合子夜二字!」說著這話的時候,他已很自然的轉開了話題:「你的冰藍幽曇呢?」
精緻秀雅的眉眼似乎輕輕抽動了一下,但很快的,遠黛已淡淡答道:「這陣子天氣有些冷了,冰藍幽曇受不得寒。我已命人將它送入沅真處的暖棚內養著了!」
百里肇所以問起冰藍幽曇,也不過是一時興起,聽得這話,心下雖隱約覺得有些古怪,但也不至於因這一盆花便追問不休,當下微微頷首。也便不再說話。
遠黛似乎也不想多說與冰藍幽曇有關的話題,見他不語,頓了一頓才道:「明兒就是安肅侯府三太太收義女的大好日子了。王爺可要與我同去嗎?」
「不了!」百里肇語聲依舊平淡:「我若真去,怕她們當不起!」收婢為義女這等事,本來算不上什麼大事,甚至可以說,若不是這事裡頭夾雜著蔣琓。凌府便是要收杜若為義女,也斷然不會廣灑柬貼。公諸天下。更何況,這個義女,只是凌府三房所收,並非嫡支長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