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一笑。石傳珏竟是出奇的語調熱情,更對百里肇毫不掩飾的敵意視而不見:「久聞太子之名,往常總覺名不副實,不過如今細細想來,方知所謂傳言,終非無本之木!」這話乍一聽著,仿佛是讚譽之辭,再細細一想,卻又覺綿里藏針,實在難辨褒貶。
雙瞳陡然一縮。眼底寒光更是隱然一閃,頃之,百里肇才平淡道:「安定郡王常年僻居郢都。不知本王如今身份,所謂不知者不罪,看在王妃面上,本王也不與你計較。只是王爺身為南越使節,日後說話。卻須留意才好!」早在四年多前,百里肇便因腿疾之故,辭卻了太子之位。如今石傳珏稱他為太子,卻大有揭他瘡疤之嫌。對於此等口舌之利,百里肇心中自是明鏡一般,因此順勢而為。又於話尾處暗嘲石傳珏僻居荒野,消息不通,不配為使。
這話雖說的極不客氣。聽著卻是中正平和,真真讓人挑不出刺來,更發作不得。
話才入耳,石傳珏便不由的面色一冷,面上更有青氣一閃而過。但很快的,他便壓下了心中的怒意。冷淡應道:「多謝睿親王爺指教!」他既知自己在口舌上占不得百里肇的便宜,便索性閉口不再言語。說到底,他此來的目的,並不為百里肇,也實在無需與之爭執不休。
徐青無聲的從偏房之內行了出來,輕步上前,奉了茶來。
石傳珏正覺閒坐無趣,眼見送上茶來,少不得在一邊坐了,伸手取過茶盞,揭蓋淺啜了一口。茶水才一入喉,他卻忽然便怔住了。面上神色更是乍驚乍喜,竟是恍在夢中一般。
那茶入口極之清淡,仿若白水一般。甫一入喉,便有一股清香自舌底、喉下緩緩漾起,頃刻之間,只覺舌咽生津、幽香滿口,更有一種直沁入骨之感,仿佛渾身上下,均被這股奇香浸染得透了,渾身上下,也隨之是遍體舒泰、兩腋亦是風生習習,暢快至極。
怔然許久,石傳珏竟自陡然起身,脫口的叫了一聲:「青螺……」這一聲青螺叫的極之大聲,聲音乍一傳了出來,整間書房都仿佛微顫了一下,依稀之間,竟有回聲聲聲傳來。
青螺……青螺……
石傳珏的目光迅速的遊走在這間書房內的每一個角落,甚至連根本藏不下一個人的角落,他也沒有放過。他也並沒注意到,端坐於上首的百里肇那微微擰起的墨眉。
沒有制止他的意思,百里肇端然不動,直到石傳珏頹然的垂下眼眸,重新跌坐回太師椅內,他才緩聲的道:「這茶,是她的意思!」言下之意,這茶,的確是遠黛命人送來,但她的人,卻並不在。而事實上,百里肇這話,也的確是事實。
沉默良久,石傳珏才撇了撇嘴:「你想要什麼?」他直截了當的開口問道。
凝眸看他,百里肇的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她是我的王妃!」
這話乍一聽來,似乎全然的風馬牛不相及,但石傳珏卻能明白他的意思。她是他的王妃,不是任何東西可以取代,他甚至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從他的手中得到什麼。
「我要見她!」沒有虛以委蛇下去的心情,石傳珏的要求卻是斬釘截鐵,毫無轉圜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