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著,最終,金後慢慢的道:「你可是想告訴我,你仍是我最大的敵人?」她的語氣復又變得冷沉,看向遠黛的眸中已現出了冷冷的寒光,凌人的氣勢幾乎令人窒息。
然而這一套,顯然是無法嚇住遠黛的。若無其事的一笑,她淡然的道:「你我之間,是敵是友,只在你一念!若為友,我會盡為友之道;若為敵,我也不憚!」她的語調柔和平淡,神情恬淡自如,說出的言語,卻似出鞘的利劍一般,寒芒四射。
「不憚?」金後忽而「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若在四年前,你說出這話,也還罷了,但四年後,石青螺,你不覺得,這話從你口中說出,有些太可笑了嗎?」
四年前,廣逸王石廣逸猶在人世,他這一生,交遊廣闊,幾乎可稱得是恩澤南越,他的影響力之大,在整個郢都,無人敢於忽視。然而四年了,石廣逸已過世四年,人走茶涼,原就是世之常情,無人可以輕忽之,所以金後才覺得遠黛這話委實是可笑至極。
遠黛也不惱,微微一笑之後,她一翻手,取出一支短笛來。笛子極短,僅有尋常笛子的二分之一長,笛聲殷紅似血,卻有一條碧線橫亘笛聲,碧色極翠,與那一抹殷紅相襯,卻顯得殷紅愈紅,深碧尤翠,莫名的給人一種妖異之感。
遠黛纖長如玉一般的手指輕輕撫過笛身,她的手法輕柔如飛絮點水,仿佛稍稍用力,便會毀了這根笛子一般:「這枝笛子,你可還有印象?」她問,聲音卻自平和安定。
「驅蛇笛!」金後蹙眉的看向遠黛掌中短笛,面色雖有些難看,嘴角笑意卻仍冰冷倨傲,言語譏嘲:「東西雖好,只可惜,這裡是郢都,即便你吹響了它,又能招來幾條蛇?」
遠黛的神色鎮定如亘,言語更是若有所指:「姐姐錯了!這裡……應該是廣逸王府才對!」
「廣逸王府」四字乍然傳入金後耳中,卻讓她不自覺的輕顫了一下:「你是說……」只是片刻,她的面色卻已慘白得全沒有了血色。天下女子,十有八九均懼蛇蟲,金後也不例外。
凝眸靜靜看她,良久,遠黛才自一笑:「姐姐身為苗女,又生在土司府中,卻這般懼怕蛇蟲,若被先人所知,也不知要如何氣惱!」苗女擅蠱,天下皆知,當年南越太祖征戰天下,其時身為弄蛇人的金家先祖便在軍中。贇城之戰時,金家先祖以一支驅蛇笛,驅動數萬蛇蟲,橫掃一城,從此名震天下。太祖定鼎郢都,論功行賞,便封了他為苗疆土司。
苗疆土司府由此傳承至今。
金後的面色,卻仍一片慘白。她雖是苗人,但卻生在郢都,長在郢都,早與尋常漢人並無區別。何況她的母親,也非是苗人。事實上,因她母親自幼最怕蛇蟲等物的緣故,她這一生,甚至從未有半步踏上苗疆的土地,得母親影響,她最怕的,也正是這些東西。
見她如此,倒讓遠黛沒了繼續嚇唬她的興致,挑一挑眉後,她簡單道:「姐姐若再沒有別的話,那便請回吧!我想,四哥若知道你私自出宮,只怕不會高興呢!」
她原本倒是想與金後好好的敘敘舊,不過如今看來,這舊不敘也還罷了。
深吸一口氣,金後竭力的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懼怕:「我若真要動你,你也仍是逃不過去!」她色厲內荏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