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這裡,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是在同石青妍說話,不免面上微紅,尷尬的住了口。
石青妍自幼長在宮中,人又精靈,雖不曾經過人事,心中卻是明白的,百里聿這話雖只說了一半,她卻早意會過來。不期然的撇了撇嘴,石青妍道:「這麼說來,其實你父皇根本早就對你二哥起了疑忌之心了!」她以為百里聿對此也該心知肚明,因此這話說的極是順暢。
百里聿聽得一怔,竟是衝口而出道:「疑忌?怎麼可能?」話才出口,卻忽然愣住了。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百里肇所以不良於行,是因在戰場上受了傷,卻並不知端的。有關百里肇之事,既不光彩,又牽涉到延德帝的帝王心術。兼且行事隱秘,雖說世上並無不透風的牆,但縱有個把知情人,又如何不曉這事關係重大,誰敢胡亂言出。
故此一直以來,百里聿都只以為百里肇所以變得冷僻難近,對延德帝及蕭後亦態度冷淡,乃因雙腿傷殘的緣故,卻從來不曾想到是因父皇早對二哥起了疑忌之心。
他那裡張口結舌,半日無語。這神情看在石青妍眼中。卻讓她大為意外:「你竟不知道?」
呆立良久,百里聿才勉強道:「這……也未必吧?」說著這話的時候,他卻忽然想起早些年自己滿了十五歲時。蕭後曾不止一次耳提面命,令他不可沉湎女色的教導來。而延德帝,雖不曾如蕭後這般耳提面命,但也曾提點過數次。父皇、母后均令自己多近朝政而遠女色,卻因二哥之功而大肆賞賜美人。這裡頭……他悚然而驚,只覺背後已汗津津的濕了一片。
石青妍一直注目看他,此刻再一見他面色慘然,怎不明白。搖了搖頭後,她伸手抓住百里聿的手,入手處一片冰冷。倒讓她不由的心生憐意。嘆口氣後,她道:「前兒我見到你時,驚喜之餘。又忍不住為你可惜,總覺你放棄皇位就這麼撒手一走,不免太也傻了些。不過如今我可不再這麼想了,似你這等單純之人,還是做個安樂王爺才是上策!」
百里聿心中一片冰涼。而那份寒意卻似還在往外擴散,只滲入了骨髓之中一般。冷得他幾乎便要渾身打顫。及至石青妍握住他手,他才猛然一個反手,牢牢的握住了石青妍乾燥溫暖的纖細小手,仿佛要將那點暖意緊緊把住一般:「青妍……青妍……」他急急張口叫著,滿腹言辭似欲噴薄而出,然而話到嘴邊,卻終究難以成言,只將一張臉脹的通紅。
他其實並非遲鈍之人,只是有些事情他總有意無意的不願去深想,甚至一意的往好處去想。而今石青妍毫不客氣的將這層窗戶紙給捅得破了,他才忽然覺出自己向日的自私與蒙昧。
覺出他的慌亂無措,石青妍的心卻不禁愈發的柔軟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