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那時是放不下的,戰事還未結束,他如何能夠放得下?
可他必須得離開了,與其給眾人帶來麻煩,還不如遠遠地消失。
那一日,他首先奔向龍脊山,讓隱衛拼命駕馬,絕不能被子琰追上。
可是,子琰還是在兩日之後,快馬加鞭追上了他。
「陛下若死,臣定追隨。」一身風塵,面色鐵青的子琰只有這一句話。
傅子琰雙目通紅,臉部肌肉不住地顫抖,喉嚨一上一下鼓動,好似萬千言語,又歸於無言。
皇帝不禁老淚縱橫,虛弱無力地看著自己最好的兄弟:「子琰,你這又是何必?你為朕犧牲了太多,也該放下了。」
傅子琰語氣如冰:「陛下是否忘了我們曾經的誓言,我們說好同生共死,臣是來守諾的。」
「朕不需要你守諾,朕要你走。」皇帝強撐著從馬車上坐起,對著傅子琰揮袖。
「除非臣死。」一向對他恭敬有加的蕭老王爺,第一次用惡劣的語氣吼他。
天空中驟然下起了大雨,初秋的雨夾雜著冷風,挾裹著林中的山霧將兩人包圍。
看著雨幕之中兩鬢已有白髮,脊背卻是挺直的男人,皇帝長嘆一聲:「上馬車。」
「陛下想去哪裡,臣都陪著。」傅子琰語氣和緩下來,鑽上了馬車。
他將自己的包袱拿出來,大雨還未打濕,一件寬大的衣服裹到了皇帝身上。
那一刻,皇帝的心很絕望,卻也那般留戀和溫暖。
子琰,子琰……
他真的不想再牽累子琰。
這世上,他一切都可以放下了,可唯獨放不下子琰,這個放棄了家,放棄了自己兒子,忠心追隨他一生的最好兄弟。
他其實沒有目的,只是漫無邊際地走到哪裡算哪裡。
他們在龍脊山停留了幾日,白璇的一個隱衛追上了他們,送上了白璇的一封信。
皇帝顫抖著手打開了信封,向來行事乾脆果斷的白璇,給他寫了一封很長的信。
白璇要他好好活著,解開心結,等著大周戰勝魏國。
白璇還要他等著她的孩子出生,等著孩子們叫他一聲皇爺爺。
那一刻,皇帝捧著信紙,再一次淚流滿面。
他只怕是等不到了啊。
就在這時,邪醫來了,說是白璇請她務必治好他。
皇帝覺得沒有醫治的必要了,邪醫直接讓黑蜘蛛強行按住他,強行給他醫治。
那一日,皇帝覺得輕鬆了許多。
他開始想看到大周戰勝魏國,想看到白璇的孩子們出生,想聽他們叫他一聲皇爺爺。